现在该算算我和你之间的账了
“行了,吃完了赶紧滚,”冀辕靠着墙,一边看时间一边说,“家政也快到了。”
听到“家政”两个字,李润宇放下碗,“既然你叫了家政,为什么还叫我们收拾!”
“有意见?”冀辕挑着眉看着他,“憋着。”
说完便上了楼,背后是李润宇的抱怨声,回到房间他给李润宇发了条微信:
【Y】想不想知道你手机是怎么到我包里的,想知道就闭嘴。
【弱智】……那你告诉我……
【Y】因为你站起来的时候从你包里滑出来了,空乘正好送吃的过来,我就顺手捡了。
【弱智】那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给我!
【Y】因为忘了啊,还能因为什么。
【弱智】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Y】要不是我捡到,你手机就掉了。
【弱智】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Y】那倒不用,用你的余生偿还就行了。
【Y】这两天别来找我了,我想一个人呆几天。
李润宇已经打了一长串骂人的话,被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给吓得赶紧全删了。
【弱智】你他妈又想自杀?!
【Y】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弱智】???
【Y】吃完赶紧滚。
发完这条冀辕就把手机关了,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特意留了四块玻璃天窗,可是A市的夜晚大多数时候是看不到星星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偶尔会有一两片落叶掉在上面,他都会爬上去把它们扫落,几个月没来了,上面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落叶了,可是他没有心情去弄,就那么望着那一堆枯叶。
他的人生好像刚刚结束了一段特别糟糕,但是他特别珍惜的关系,好像也还没有另一段特别的关系的开始,可其实更多的是他害怕开始。
这对枯叶就像是对他这段人生的总结一样,从树上飘落,没有归于大地,化作来年养育土地,孕育新树木的肥料,也没有成为环卫工人扫把下的垃圾,就那么在半空中呆着,要不腐烂,要不风化,最后成为万千尘埃中的一粒,再无痕迹可寻,再不会等来第二个春天。
他长叹了一口气,“人间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我……万里风霜半点由不得我,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
楼下一行人吃完了早饭,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自家司机来接,李润宇有事想和他们说,但是人太多了,而且小可爱也在,这事不好当着小可爱的面说,他坐立不安,像个陀螺似的在沙发前走来走去。
“哥,我的哥,”方燚东实在是受不了,直接按住他的双肩,“能别走了吗,我看得头都晕了。”
李润宇瞟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小可爱,神秘兮兮地凑到方燚东耳边,“刚刚畜生跟我说这几天不要找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可爱说。”
“直说呗,他能理解的,我让他下午别跟着大辕儿去,他不也听进去了吗,”方燚东还以为多大个事,满不在乎地说:“再说了,你总不能把他留这儿吧,我可不想来一所凶宅庆祝余生的生日。”
“不是,我是怕畜生……”他看了看其他人的位置,“又想自杀……”
方燚东捂住他的嘴,低吼道:“少他妈胡说,他真要自杀你能拦得住?再说了哪个人死之前只给自己下碗面条儿,鸡蛋还给了别人的。”
李润宇没说话,只是心事重重的盯着他看,良久才轻轻地点点头,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一声轻叹,“就这样儿吧,爱死不死……”
一声门铃响起,方燚网窗外看了一眼,自家的司机已经到了,他把瘫在沙发上睡回笼觉的人都叫起来,“起来了,起来了,车到了,该走了。”他想叫站在窗边发呆的夜萌,被李润宇拦下来。
“就让他留在这儿看着畜生,我还是有些心里发毛……”
方燚东看看他,又看看夜萌,他看了李润宇和冀辕的聊天记录,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安,他只是不愿意往最坏地情况想,他不像李润宇,他没有面对过死亡,对于死亡有一种未知恐惧,越是恐惧越是逃避,“也好,至少大辕儿不会让他饿着。”
齐翎刚从厕所出来,见大家都在往外走,正准备开口招呼夜萌,被李润宇喝方燚东两个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你们干嘛!”齐翎有些生气,“萌萌还在里面!”
“别生气,”李润宇拍了拍他的肩,“你听我说,是这样儿的,小可爱留下来陪着畜生,你拍完照片儿就可以回去了。”
“……什么意思?回哪儿?”
“酒店啊,还能哪儿,你就这么想当电灯泡儿?”
齐翎:“……我怕萌萌会吃亏……”
“朋友,虽然我叫他畜生吧,可是他的人品吧,那是相当的正人君子,虽然不能像柳下惠儿那样坐怀不乱,但是他不会乱来,宁愿自己憋着,也不会动小可爱一根儿汗毛的。”
车离别墅越来越远,方燚东已经换好了衣服,把剩下的那套扔给了李润宇,接着他的话说:“就是,大辕儿这个人吧,表面上看着是挺不近人情的,他在去你们那边儿之前,每个星期都要去一次流浪动物救助中心,每次都会买一车的东西过去,全是给那些猫猫狗狗的,特别是狗,十九你知道吧,那就是他从那个救助站带回来的。”
齐翎没说话,双眼盯着后视镜,神色依旧凝重。
“别多想了,小可爱跟他待在一起不会出事儿的,”李润宇戳了戳齐翎的肩,“你知道我是站你们这边儿,对吧。”
齐翎转头看看他,轻轻地点点头。
一车人没再说话,只有通过车窗灌进来的风的“呼呼”声。
夜萌其实听到了方燚东的话,只是他没动,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植被,别的房子外面是各种花花草草,适合喝下午茶,可是冀辕的房子外面是一间玻璃小屋,里面摆满了各种玩具,还有一把躺椅,上面是各种玩偶,看上去跟他这个人很不搭。
“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夜萌看着那个玻璃屋自言自语道,似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孤独的孩子一个人在这诺大的房子里生活着,不愿意与外界接触,更不愿意与人交流,只有这些毛绒绒、软塌塌的玩偶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冀辕坐起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估摸着家政应该快到了,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就下楼了。
“啪嗒啪嗒”的拖鞋声让夜萌回过神来,收拾好自己的思绪,拍拍自己的脸,一双桃花眼里满含笑意地看着楼梯口,冀辕的一只脚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开口叫他,只见那只脚在半空中听了一下,然后就缩回去了,没有了声响。
我操?他怎么还在?听见他的声音冀辕不由得一阵疑惑,站在楼梯口愣了一会儿,眉头微皱,还不等他过多的思考一下门铃响了,一个苍老的女声透过门铃设备上的喇叭响起:“你好,我是家政服务员。”
冀辕趿这拖鞋小跑了几步,“请进。”
他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让她换上,家政阿姨一边换他一边说:“就客厅和厨房你收拾收拾就好了,别的地方都不需要,最麻烦的可能就是这个地毯了,昨晚有人吐上边儿,你看看能不能洗洗,如果不行我后面再送干洗店也行,”家政换好了鞋,冀辕带她走进来,看了一眼夜萌,“把包儿给我,”突然被cue夜萌愣了一秒,然后笑笑地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包向他走过去,“这里面的衣服也麻烦你洗一下,洗衣机在厕所那里,拖把毛巾什么的也都在那边儿,洗碗机在厨房的第二个柜子里,”家政就站在他边上一直点头,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暂时就这些,别的东西都不要动。”
“好的,”家政阿姨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小伙子,别人找家政都是想方设法的让我们多做点儿,最好也别用电器,你倒好,不但告诉我电器在哪儿,还只收拾收拾客厅和厨房,这些工作我两小时就能完成了……”
“你收拾完了可以在沙发上坐会儿,钱照给。”冀辕听出了她的顾虑,打断了她的话,刚才下单选用时的时候他选的是三个小时。
家政愣了一下,可能是很久没有碰到过他这么“大方”的顾客了,连声说“谢谢”,他只是懒得收拾,毕竟只住这几天,而且他也不想收拾那一滩恶心的呕吐物。
冀辕只是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地点点头,“开始吧。”
家政没说话,拿出自带的工具开始了工作。
冀辕冲夜萌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夜萌笑着点点了头,跟着他上了楼。
进到他和齐翎昨晚睡的房间,“嘭”地一声,门被冀辕重重地关上,冷笑了一声,一只手撑在门上,一只手撑在墙上,把他框在其中,阴邪的笑容让他后背发凉,声音怯怯地说:“辕儿……辕儿哥……你……”
冀辕冷哼一声,俯身凑近他的耳边,语气暧昧至极,“现在该来算算我和你之间的账了,”冀辕的手指冰凉冰凉的,划过他的脸颊,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你咬我那一口该怎么还呢,嗯?”
夜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是他第一次选择躲避冀辕眼神的追捕,看着地板,心里发慌,脸色惨白,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被陈然强吻的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场面,他的身体因为应激反应而轻微地颤抖着。
冀辕本来就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下子有些慌,收回了自己在他脸上摩挲的手,顺势捏了捏他的肩,轻轻地晃了晃他,干咳了两声,语气平静地说:“你怎么了,我逗你玩儿的,我虽然是挺小气,也挺记仇的,但也没真的跟谁算过帐……”
夜萌抬起头,双眼满是惊恐,冀辕的脸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就那么一秒钟,眼泪夺眶而出。
冀辕:“……别哭了,”也用不着这么感动吧……“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还不行吗,你给我说说,我到底哪儿招惹你了,下嘴那么重,都出血了,”我也挺委屈的,明明受伤的人是我,现在反倒还要我来安慰你,冀辕一边说边放开他,拉着他的小臂往床边走,双手撑着床沿坐在上面,“坐,”拍了拍床面,“你跟我说说,我到底怎么招你惹你了,非得给我弄个血光之灾。”
夜萌的本来没想哭的,只是在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那股委屈的劲儿立马就涌上来了,眼泪根本不听使唤,大颗大颗的滚落,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觉得……委屈……我那么……喜欢你……”
一声声地抽泣,浓浓的鼻音,再加上含糊不清的口齿,冀辕一个字都没听懂,额角忍不住抽了抽,打断他的话,“停,打住,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我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夜萌停了一秒,哭的更厉害了,要不是他这房子隔音好,那个家政阿姨听不到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不然他觉得自己十分钟后就会被警察带走。
冀辕扶额,深呼吸了好几下,还是没忍住,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一只手按着他的肩,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夜萌被这个举动吓得止住了哭声,眼睛红红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怔怔地看着一脸愠怒的他,渐渐地也不抽泣了,眼泪也不流了,“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出去。”说完之后他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算是怕了这个爱哭鬼了。
夜萌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用手指隔空描摹着他的背影轮廓,从左肩到右肩,有大臂到小臂,再到手指,腰线,陷在床里的屁股,笔记的脊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曲别针碎花的衬衣,每一处都被撑得恰到好处,衣领遮住了自己的牙印,夜萌往前挪了挪,整个人横在床上,从侧面环住他的腰。
冀辕:“……”什么毛病,是我太惯着他了,还是我真的一点儿威严没有了?他确实是不会处理这种事,可是他也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推开别人,于是默默的忍着,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生气。
夜萌见他没说话,也没推开自己,于是把头埋进了他的腰背处,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味,那种沐浴露的味道清新而淡雅,抬起头看着他的后脑,鼻音还未消散,“你洗澡了,对吧。”
冀辕:“……这是我家,我洗澡怎么了,要是我乐意我裸泳都没人能管得着我。”
“我喜欢这个味道,”几乎是话音刚落夜萌就接上,“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这个味道,闻到这个味道我就安心。”
冀辕:“……哦。”他不知道说什么,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我喜欢你”,以前别人说的时候他觉得就是四个平凡而普通的常见中国字,可是这一次,这个抱着他的人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才觉得这是一句很动听的话,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粉丝滤镜吧,他想。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过话,但是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冀辕坐在床上,伸直双腿,看着自己的脚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很享受这样的静谧美好的感觉,这是他以前没有过的体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嘴角轻轻向上扬起,这时候的他浑身一点阴霾都没有,像一缕阳光,温暖着身后的夜萌,给了他更坚定要摆脱陈然的决心。
夜萌抱着他,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冀辕也没有吵醒他,只是用手轻轻地握了一下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热热的,软软的,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触碰一个人,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向心脏,他轻笑了一声,侧头看着那双手,低声呢喃,“生きていてよかった。”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冀辕抬眼看了墙上的钟,指针指向十二点四十五,是午饭时间了,他早上没怎么吃,现在也没觉得有多饿,也许是这种少有的闲适安逸让他的身体机能也运作得缓慢了许多,夜萌还在睡,他没舍得叫醒,他顺着夜萌的方向慢慢地躺了下去,枕着自己的手肘,闭上了眼睛,随着腰背间均匀而绵长的呼吸一同进入了梦乡。
“HEREIAMFORYOU,IWILLFIGHTWITHYOU……”夜萌的手机响了,冀辕猛地睁开眼,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麻,身后有人蹭了蹭自己的后背,一双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地掐了一下他的腰,“不要怪罪这世界,真假无法分辨,I-LLBETHERE,HEREIAMFORYOU,IWILLFIGHTFORYOU……”铃声还在持续着,冀辕也清醒了,猛地坐起身,重重地“哼”了一声,粗暴的撇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夜萌接起电话,心不在焉地应答着,眼里只有冀辕那个背影,眼里全是笑意,他没有急忙地追出去,而是在房间里接完了电话再出去,因为自己的一条手臂被压麻了,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指尖还有他腰间肌肉的触感,一阵欣喜涌上心头,觉得自己就快要攻克下这个“冰山美人”了。
夜萌接完电话就下了楼,在客厅没看到他,又去厨房看了看,也没有,突然想到了外面那个玻璃房,快步走到窗前,快速地扫了一眼,也没人,“去哪儿了……”真在窗前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道,“在房间吗?”一边说一边往楼梯走,刚抬腿走了两步,“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就响起了,他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没有迎上去。
虽然还没有摸透“冰山美人”的性格,但大体上还是能知晓一二的,若别人朝他近一步,他就会倒退三步,若别人倒退一步他也会跟着倒退一步,若别人多退几步,他就会站在原地不动,不管怎样,想要走近他,或者说想要让他主动向前迈一步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是越高的山峰,越冷的寒地,越深的海洋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美丽,就像登顶珠峰的壮丽,遇见北极的欧若拉,大海深处藏着的珍宝,纵有千沟万壑,但那里有值得一睹的风景,他看见过冀辕眼睛里的浩瀚宇宙,也尝到过冀辕骨子里细腻与温柔,只是那些都被他冰冷的外表的所掩盖了。
冀辕又换了一件衣服,一觉醒来一身的汗,手里还另外拿了两件衣服,稍微小一点的,是他初中的时候穿的,站在楼梯口用力地往沙发上一扔,声音冷冷的,“换上,然后出去。”
方才还在为自己就要攻克下这个“冰山美人”而欣喜的夜萌此时被这无情的六个字给打回了原形,“又要赶我走?如果我不呢,把我扔出去吗?”
冀辕:“……你……不饿吗……”他再楼梯口站得笔直,有些紧张,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睡的,第一次知道身边躺着个人是可以这么温暖,这么安心的。
听他这么一说夜萌才觉得肚子有些饿,双眼立马亮了,那种欣喜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歪着头笑笑地看着他,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嗯……你这么一说是有点饿……”他一边说一边换衣服,这时才闻到自己衣服上那种夹杂着汗与酒的臭味,声音全闷在衣服里,“可是我想吃你做的饭……”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冀辕拿来的衣服,意外的合身,转身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size的?”
“我初中的时候跟你现在一样高,”他前面说的话冀辕一句都没听清,就听见了这最后一句,在夜萌撩起衣服露出腰间一点点皮肤的时候他就转过身背靠着墙了,“外套可能稍微有点儿大……”
“你这是在嘲笑我矮吗?”
冀辕其实并没有这样想,这真的是他初中的时候穿的衣服,“是又怎样,有意见?憋着。”
夜萌本来只是想逗逗他的,没想到反倒让他把自己给娱乐了,只好迅速转换了话题,“……那我们吃什么?”
冀辕依旧背靠着墙,脚抵着楼梯的栏杆,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一起。”
冀辕:“……”还没完没了了,“那你吃屎好了,我看着你吃。”
这不是他想要的对话,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种回答,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回答,一时间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果然是畜生,破坏气氛的水平从没让人失望过。
冀辕没听见回答,转过身,依旧面无表情,哪怕方才转过身是因为他有些害羞,“换好了就过来啊,还等着我去请你?”
夜萌依旧站在原地没说话,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心里感受着他的温柔,却依旧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这一切都不搭,即使每个人都说他对自己不一样。
冀辕本就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恼,沉声道:“我数到三,你不过来我就上去了。”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夜萌觉得有些委屈,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几乎是话音刚落,冀辕就接上了,语气有些着急,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我没有不喜欢你,”他又重复了一遍,“但……也没有很喜欢你,我只是……不讨厌你而已。”像是生怕被他窥见什么似的,放缓了语气补充道。
忽然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些着急,跟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像了,那个小小的自己站在周沁汾的身边,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同样的回答,他的心脏像是被谁狠狠地捏住了,血液循环一下就不畅通了,那种无助且没用的感觉让他像是一下子掉进一个冰窟窿里一样,冰冷而窒息。
冀辕在楼梯口呆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夜萌身边,一把抱住,他现在需要这样一点点的体温来证明自己还有感知能力,还活着。
粗且急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夜萌的头顶,冀辕微微颤抖的身体,无不透露着他的害怕,夜萌抬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
“我在,我在,我在……”夜萌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身体也抖了。
“对不起……”冀辕的鼻尖有些发酸,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情绪,“对不起……”他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他是在跟自己道歉,此刻他把怀里的夜萌当成了那时候的自己,如果那时有谁抱一下那个小小的他,也许他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别扭的性格了。
夜萌依旧重复着“我在”这两个字,心却疼得要命,他想象不到生活到底对这个人进行了怎样的摧残,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紧紧地抱着他,和从李润宇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无法拼凑成一个人,这应该是他刚到这边,和李润宇断了联系的那几年发生的事,不知道那里堆积了多厚的雪,才把他冻成了现在这样。
冀辕慢慢地松开了怀里的人,双手捏着他的肩,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揽过他的肩,“你想吃什么……”
“其实……”
“日料好了。”
“你弄疼我了……”他指着自己的脚尖,上面有半个浅浅的脚印。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冀辕刚刚抱他的时候踩着他的脚了,可是太过于心疼,以至于都没有感受到,这会儿回过神才觉得很痛,毕竟谁被踩脚两分钟都受不了。
冀辕没说话,只是把他按进了沙发里,然后转身上了楼,不一会儿手里拿了双袜子下来,扔给他。
冰霜严寒之地从来都只有彻骨的狂风,温暖的风只能被吞没,可是被这股温柔风吹过之后,就再也不会喜欢狂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