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

玻璃屋

冀辕气冲冲去地走了,夜萌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还差一口气,就能点燃他心里的那团火。

方燚东没有问夜萌发生了什么,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不敢问,站在不远处就像是在看默剧一般,没有多余的台词,只有炸裂的感染力,那是他第一次从冀辕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火热,冀辕不带美瞳的样子他看过无数次,黑色的美瞳会遮住他眼睛里的光,浅色的异瞳又会让他看上去很冷淡,那种火热是自己从来没见到过的,至少在遇见小可爱之前,自己没见过这样的冀辕。

快到包间门口,他们没有立马推门进去,方燚东往里瞅了瞅,转过身对夜萌说:“等会儿进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夜萌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看了一下夜萌的状态,还不错,不像是“死了男人”那样难过,“那我开门了啊。”

夜萌依旧只是点点头。

门刚隙开一条缝,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冲进来两人的耳朵,是李润宇的声音,方燚东突然有点后悔要来唱歌这个决定了,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侵袭着每一个人身心,他想关门在外面等一会儿的,却被坐在门边的秦仲可一把拉住门扶手。

方燚东:“……”

夜萌:“……”

秦仲可一脸的贱笑,虽然耳膜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但是秉着“我不能一个人死”的信念,硬生生把他拽了进来,夜萌就跟再他后面,按了手边的暂停键,“东子回来了,还有小可爱,”他往小可爱后面探了探头,“大辕儿真不来啊。”

“他什么时候参加过这种活动?脑子呢,我的朋友,”方燚东本来就因为冀辕冲自己发火而找不到出气口,此时正好有个送上门的,赶紧吐槽,“再说了他在这儿你还能好好的玩儿游戏?不要妄图从一个欧皇身上找乐子。锁骨巧克力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亲。”

回应他的是秦仲可按下的播放键,以及李润宇的“歌声”。

昨晚那个场面还再脑子里回荡,那种屈辱感能让他记一辈子,吃巧克力确实没问题,可问题是,放在锁骨上舔,更何况方燚东没有锁骨。

夜萌走到齐翎身边坐下,心情不是特别好,齐翎一眼就看出来,凑近他耳边问,“冀辕欺负你了?”

夜萌摇摇头,心想,这么说起来应该算是我欺负他,但是为什么心情会低落呢。

齐翎没有继续追问,这是两人多年来的默契,切到他的歌,顺手拿起话筒开始唱。

李润宇鬼哭狼嚎完了就坐到夜萌旁边,手肘搭在他的肩上,一脸的贱笑,“小可爱,你和畜生待了一天,都做了些什么,说出来让哥开心开心。”

夜萌:“……我给你唱首歌儿吧,你想听什么。”用力地挤了一个笑出来。

“我比较想听你和畜生都干了些什么,歌儿有什么好听的,”李润宇一脸的八卦样,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我想听随时都可以听。”

夜萌:“……”是真的不会看脸色。

方燚东正在和秦仲可“吵架”,还是忍不住往夜萌那边看,正好看见李润宇在夜萌旁边一脸贱笑,转过头对秦仲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绕过了正在唱歌的几个人,坐在了夜萌和李润宇中间。

“你让开,别挡着我。”李润宇使劲儿地拍方燚东。

“大辕儿让我和你说,”方燚东钳制住他拍自己的手,凑近他耳边说:“你身份证儿在他那儿,赶飞机那天你要是迟到他不会等你的,让你在这儿流浪!”

李润宇:“……我身份证儿怎么在他那儿的?”

方燚东没说话,摆了摆手。

夜萌趁着这个空档坐到了角落里,他现在没什么心情,迫切地想要知道冀辕现在在干嘛。

冀辕拿着他的破手机回了别墅,躺在他的玻璃房里,四周是毛绒绒、软塌塌的各种公仔。

他虽然带着一肚子的火回来,但是在看到这些毛绒玩具的瞬间火就降了一半,不是他有多喜欢这些东西,而是这些几个月没见一点儿都没脏,会来这里的人只有冀北。

他昨天躺进去的时候,后背被硌了一下,然后找到一个领带夹,能进这个房间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冀北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又是几个意思,人生多讽刺。”

很多事情我们都不会忘记,也不会再提起,只是明白了就算提起,又能怎样呢,没什么意义了,过去了的事情就埋葬了吧,掘墓挖坟这种事干多了是会折寿的。

他把那个领带夹放在了已经没有鱼的鱼缸里,像是一个告别仪式一样,他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它缓缓地沉入水底,就如同他和他的过去一样,沉入一潭死水之中,不再浮沉。

“宝贝儿们,”冀辕把头埋进娃娃柔软的肚子里,“你们跟我走吗,”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依旧没有星星,“还是算了吧,那个屋子摆不下你们,”捏了捏娃娃的手,侧身抱在怀里,“可是……我好舍不得你们……”

他一个人蜷缩在玻璃房里,陪着他的只有不会说话的毛绒娃娃,十岁之后的每一个生日都在这里过的,他一个人,冀北虽然不喜欢他,但是该给钱一分不少,他从来都没缺过钱,但是他一直都缺爱,特别是离开齐新之后,没有人知道他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除了想证明他值得活着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支撑他。

可是现在他的生活中闯进了一个人,打破了他对这个世界固有的观念,一点一点的渗入到了他的心里。

每一个看似如梦初醒的瞬间,其实只是自己想通了,放下了对眼前某些事物的抵抗,然后去拥抱那些触手可及的温暖。

这一夜,他的泪浸湿了他的梦,也滋润了他干涸的内心。

剩下的这几天他都在别墅里呆着,哪儿也没去,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除了每天健身之外,就是在玻璃屋里躺着。

夜萌和齐翎跟着方燚东他们在A市玩了几天,只不过夜萌的情绪一直不高涨,都知道是关于谁的,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提起那个名字,包括不会脸色的李润宇。

本以为要到学校才能在冀辕,谁知在临行前一天他冀辕给方燚东打电话了。

方燚东看到来电显示,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已经关机两三天的人竟然给自己打电话了,这是何等诡异的事情,“停,”他喊了一声,“大辕儿得电话。”

“我操?”

“我来接。”夜萌越过众人。

方燚东把手机举起来,“我接,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夜萌:“……”

方燚东按下接听键,打开扩音器,“喂,辕儿……”

“看微信。”

“微……”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冀辕就挂了电话。

方燚东:“……什么毛病!操他妈!”

微信上并没有新的消息,除了那天那句“门禁卡留下”,再没有别的消息,“是我们集体产幻了,还是集体时空穿梭了?”

众人疑惑之际,微信的提示音接二连三的响起,震得他手都麻了。

“蕃茄酱两瓶,”

“番茄七个,”

“土豆五个,”

“要返沙的,”

“我知道我说的你听不懂,自己问,就说要做土豆泥,别自己瞎买,”

“泡野山椒一瓶,”

“肉沫五十块钱的,”

“藕,要中筒,八节,”

“中筒长这样,”

“/图片”

“要买适合炒的,那种脆,想喝汤回家找你妈给你炖,爸爸不伺候,”

“黄瓜八根,”

“要摸上去刺手的才新鲜,别又像个傻逼似的被骗了,”

“鸡蛋十个,”

“意面三袋,”

“茄子七根,”

“排骨八斤,”

“想清楚,是你们自己啃,”

“再买条鱼,”

“葱姜蒜一样买三斤,”

“要小香葱,买成大葱就让他们跟你一起吃大葱蘸酱,”

“再买点酸奶和水果,”

“走之前爸爸再给你们做顿饭。”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表情各不相同,方燚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带着点惊恐的语气说:“这……是什么意思?”

冀辕上一次让他们买东西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们不是买错,就是不新鲜,所以之后他再也没让他们买过,而且让他们更为震惊的是,他居然第一次那么耐心的把所有东西都交代的那么清楚。

“我突然……有点儿……怕……”秦仲可看了夜萌一眼,“小……小可爱……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夜萌摆摆手,“不过他都说了,就去买呗,正好我们都不知道吃什么。”

这些天他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他并是一个挑剔的人,也不挑食,不管好与不好,他都能吃下去,这是他曾经的环境决定的。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冀辕变了挺多的,虽然说话还是一如既往难听,但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点点的人味。

他们在超市里买好了东西就坐车去到了别墅,门是打开的,客厅和厨房却没有人,方燚东上楼去敲他的房门,其他人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看电视,玩手机的玩手机。

夜萌站在窗边,看着那个玻璃屋,他发现有几个娃娃的位子有移动过,一个超大号的恐龙被移到了躺椅边,还有那个大象也被移了过去,然后他在那几个庞然大物中看到了一只脚,不用想,除了冀辕没别人了。

正巧方燚东从楼上下来,冲着众人喊了一句,“楼上也没人。”

“在那儿,”夜萌指了指那个玻璃屋,“我看到他的脚了。”

“傻逼五人组”你看我一眼,我瞟你一下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一次放假他们都以为冀辕跟着家里的人一起出国玩了,就跑到这里来,几个人都知道电子门的密码,很轻松的就进来了,屋子里也确实没人,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玻璃屋,直到一阵“咚咚咚”的撞击声从那边传来,他们才注意到在玻璃屋的冀辕,把手边一个又一个玩偶扔向他们,砸在玻璃上“咚咚咚”的直响。

面目狰狞,双眼血红,额角和颈部的青筋暴起,像极了一个杀红眼的变态杀人狂,冲着屋里玩得正嗨的他们喊“滚出去”,几个人立马就滚了,后续怎样他们不知道,只知道从那以后他就把门锁换成了现在的这个。

没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到底是怎样崩溃的,他们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谁都不要再提起那天的事。

“要……怎么进去?”夜萌问,他没有在屋里看到门,玻璃屋也没有门,不过他这个问题很多余,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只见几个人集体摇摇头,摊了摊手。

冀辕在玻璃屋睡着了,因为开着暖气,所以他光着脚,脚背上的凸起的青筋,以及分明的趾骨,还有被肌肉包裹着的脚踝已经半截小腿耷拉在躺椅边沿。

像是突然被什么吓到似的,那只脚抖动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围在躺椅旁边的恐龙倒了,大象也倒了,一个揉着眼睛,抱着长颈鹿,下巴放在长颈鹿两个角之间,双腿夹住长颈鹿的身子,刚睡醒还带着些许迷糊状态的冀辕坐了起来。

这才是十七岁的年纪应有的模样,带着青春期特有的色彩,单纯可爱而又青涩。

揉完了眼睛,他又很自然地伸了个懒腰,露出腰间的一截肌肉,宽松的运动裤挂在胯部,露出了一点点的人鱼线。

弯腰把恐龙和大象搬起来,然后走到角落里,把一个趴在地上的乌龟往旁边挪了一下,露出一个门把手,拉起那块木板,玻璃屋的门在那里,通往地下车库,再从地下车库走上来,进到屋里。

“你们来这么快啊,”冀辕还在打哈欠,带着点刚起床的鼻音说:“让你们带的东西呢。”

这样的冀辕是他们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懒散、放松、衣冠不整、胡子拉碴,刚才隔着玻璃有些反光,都没发现他那一撮浅浅的胡茬和一头乱毛,以及一身皱皱巴巴的衣服,如果不是他那张脸撑着,就这么一个猥琐的形象,他们会直接报警。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李润宇他们自然是要好好的“夸赞”他一番的。

“哎哟喂,”李润宇贱兮兮地说:“这回真成畜生了,哈哈哈………”

“我从来不知道……你也可以是……”方燚东假装思考地挠挠头,“哦!对!居家必备的!哈哈哈……”

“傻逼五人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好半天,冀辕也不理他们,走到夜萌旁边,看了他一眼,还有点残留的起床音,不过语气依旧冷冷的,“把那个袋子递给我一下,谢谢。”

夜萌以为他走过来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这么毫无感情的一句话,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就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背后是方燚东他们的吐槽声和笑声,齐翎觉得这个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他问过夜萌到底发生过什么,夜萌没说,只是一直强调,“我没事儿,冀辕没欺负我”,他走过去拿起那个袋子,递给冀辕,在他接过的一瞬间,反扣住他的手腕,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要是敢欺负他,我杀了你”。

“嘁,”对于这样不成威胁的威胁,他并不在意,只觉得有些搞笑,还有些委屈,明明被欺负的是自己,别人却总是帮着夜萌,可是他表现出来的只有不屑,撇下齐翎的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白痴。”

夜萌站在旁边,一个字都没说,就那么盯着他看,这样平凡而真实他,像极了人们口中,那所谓的“过日子”。

袋子装着的是他新买的桌布,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桌布,但却是他喜欢的风格,扯下之前的那一块扔在地上,就像是扯掉了他心里那块已经发黑的纱布,露出一个狰狞的疮疤,淡黄的浓稠液体不断从里面流出来,还伴随着丝丝血痕,现在他终于决定要将那个疮疤清理干净,第一步就是扯下那块导致伤口感染化脓的黑纱布,然后清理脓疮,再上新药,等待愈合。

一个不被原生家庭认可的孩子,会一直把自己关在那个地牢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再加固,才有了这么一个拒绝跟世界和平相处的人,也是这么一个人,用自己特有的方式顽强地与这个世界对抗着,用力地生活着,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没有人爱他。

所以变成了一个性格别扭,脾气怪异,不敢靠近任何人,也允许任何人靠近,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而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他的生命中蔓延开里,他好像是知道了齐新口中的“光和热”是什么意思了,只不过他不确定的是,自己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或者说,他只是不敢肯定自己配不配拥有这样的生活,虽然这是他曾经向往的,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怯懦了。

对于“爱”这件事,他是恐惧的,当一个人对于一件事始终持拒绝状,往往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以往的经历在警告着他,这是一件不好的事,不能接受。

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从何得知“爱”为何物,也不知道该怎么爱自己,更不知道该怎么爱别人。

“端菜。”冀辕抄着手,靠在厨房门边,身上还挂着围裙,他喜欢做饭,却不喜欢端菜和洗碗。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来,一见他这副样子就忍不住吐槽,“我说你还真是‘勤俭持家’啊,洗菜的时候顺便把自己也洗了啊!”

“啪”一个被揉成团的围裙砸了李润宇一脸,“信不信我把你也‘し’了。”其他人可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李润宇他们却是听懂了的。

“说好的爱好和平呢?”李润宇揶揄道:“我从小就知道你不是个善茬,可是我却从来没想过……”他捂着心脏,假装沉痛道:“你会对我下手……”

“傻逼。”冀辕不理会他的矫揉造作,也不理会他们的笑声,转身端出一碗水果沙拉,然后拉开椅子坐在桌子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被调侃的人毫无回应,也让调侃他的人无法继续下去,几个人陆续走进厨房,把菜全端了出来。

夜萌这一次没有坐在他旁边,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从一进门开始,除了告诉大家他看到冀辕在哪儿之外,再没说过一个字,只是眼睛一直看着他,包括刚刚冀辕在厨房做菜,他也是一直盯着那个隔断看,仿佛是盯穿了那个隔断,盯穿了厨房的墙,看到了正在做饭的人,目光是那样的炙热而坚定。

冀辕一直把左手揣在兜里,就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一句话也不说,李润宇他们讲的笑话也不理,但是也没有冷着一张脸,嘴角象征性地往上扬了一点点,只是为了不让气氛尴尬。

“这拍黄瓜这么合你胃口?”方燚东坐在他旁边,忍不住吐槽:“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吃糖醋排骨的吗,怎么,除了这拍黄瓜,别的菜你都下毒了是不是。”一边说还一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他碗里。

冀辕看了他一眼,夹起碗里的排骨,仔细端详了片刻,语气有些轻佻,“怎么,这么想给我殉葬啊。”

方燚东正在喝汤,忍住了没喷出来,却把自己呛得半死,冀辕做的番茄酸辣汤,是把泡好的野山椒切碎,混进番茄肉沫汤里,再加点番茄酱,味道很好,但是被辣椒呛喉咙的滋味却让他咳到有些窒息,李润宇给他倒了一杯白水,钱鑫在抚着他的背,咳了大概有两三分钟,他才逐渐缓过劲来,用沙哑的声音喊:“你他妈故意的吧,挑我喝汤的时候说,操你妈!”

冀辕没说话,把那块排骨放进嘴里,其实他不爱吃甜的,只是生活太苦了,嘴里再没点甜味,真不知道生活要怎么继续下去。

方燚东虽然很气,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只能埋着头吃饭,气头一过又跟李润宇他们有说有笑的了。

“我爸说了,只有畜生在吃饭的时候才不用手扶着碗,”李润宇说,也是很看不惯他那张臭脸,“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大家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集体瞟了一眼正在盛汤喝的冀辕,发现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李润宇才继续接着说:“你们看啊,猪蹄子、鸡爪子、狗腿子,没有一个是叫做‘手’的,因为啊,畜生是没有手的。”

冀辕依旧无动于衷,并不是无法反驳,只是不想与弱智争论,不过他也不是会轻易放过别人的人,喝了一口汤,放下碗,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缓缓地说:“你们人类果然是地球上最丑恶的生物啊,一边吃着畜生们的肉,品尝着畜生的手艺,一边骂着畜生的不是,真是自大又无情,”冀辕把左手握成拳抬起来,慢慢地展开,“要说这畜生吧,确实是挺傻的,”手指上缠着哆啦A梦的创可贴,只要不瞎,就能看见,“自己的爪子都受伤了,还是给这群不要脸的人类做了一大桌子菜,最后要被骂,天理何在啊。”

饭桌上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再没有一个人说话,夜萌其实很想放下碗筷去查看一下他的伤势,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逼迫他了,不然说不准他会逃到哪里去,只能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受伤的事。

冀辕放下碗筷,起身离桌,“吃完了记得收拾干净,然后滚蛋,畜生的窝不适合人类居住。”他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

“唔,”李润宇松了一口气,“他刚才那个眼神,我的妈,我都预见了我们会以什么样的姿势上明天的头版头条,‘别墅区内发生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八名少年究竟为何惨死别墅里’、‘泄愤还是反社会,八名少年惨死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爱恨纠葛’,刚才差点儿一口气儿没上来,吓死我了。”

“你的戏可真多,”坐在他旁边的林森忍不住吐槽道:“你要是开直播,峡谷奥斯卡舍你其谁,”林森拍拍他的肩,“兄弟,月入百万不是梦啊。”

“多谢夸奖。”李润宇心满意足地说。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有说有笑的一顿饭结束后,该收拾得收拾了,他们有到客厅里去喝酒了,已经忘记了冀辕让他们吃完赶紧滚的事。

酒喝到一半,李润宇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身份证,半醉半醒之间,准备跑到楼上去敲冀辕的房门,被方燚东他们拦了下来。

“放开我,别拦着我!”李润宇挣扎着,还打了个酒嗝,“我不要跟他一起回,我明天和小可爱一起回去,我他妈不愿意看他那张臭脸,影响心情……嗝……”

方燚东正对着他,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只手抵着他的肩,秦仲可和连文力一人拖着他一只胳膊,把他按回了沙发里。

“小可爱,看着点儿这个废物。”

夜萌和齐翎没有喝酒,因为怕赶不及明早的飞机,可是夜萌的心早就随着冀辕的离开,飞到了楼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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