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骤来的雨01
有种昏天地暗的可怕压迫感铺天盖地的朝着我席卷而来,我感觉自己快要在这个天昏地暗的狂风暴雨中沉溺身亡。
我抱着枕头蜷缩着身子蒙在被子里,把宿舍的灯全部亮着,可是我还是觉得好黑。人家都说眼瞎了不要紧,心不瞎就行。我觉得我就是长着眼睛都看不见了,心也被遮蔽了什么都看不见,怎么都觉得周围黑漆漆的。
窗外面在轰隆轰隆的响着打雷声,却怎么也听不见有下雨的迹象。我怀疑上天也是一样,在开着大家的玩笑,在配合的嘲笑着我此刻有多么的落魄和难堪。
我把眼睛紧紧闭上,脑海里浮现了那张带着蛇一样的目光的脸,挥之不去,他狠狠地盯着我,那眼神好像一根带刺的藤条,将我的脖子勒紧让我无法喘气。他开口却是寒冰一样的语气,让我别再靠近他,让我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好难受,抱着枕头的手臂越发用力,将枕头死死抵在我的肚子上。
我没有做多余的事,我才没有。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错觉,她也是那样,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对我咆哮,让我不准诬蔑他。
我没有诬蔑他,我真的没有。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妈妈却告诉我,她怀孕的消息。那么那个怀男人是不是背着她在外面也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呢?
我此刻居然恶毒到想要掐死他,掐死他的骨肉,然后再自杀。
让他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
对小姨不好的人,即使她要恨我,我怕我有一天终将也会被仇恨所吞噬,做出一些我所不能控制的事情。例如,把他毁了。
我又开始胃痛难熬了……
就在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的时候,雨水打落在没有关上的窗户上。我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汪熙元你是不是有毛病,要睡觉就关灯,开着灯睡什么觉,说你没病我还真不信。”黎怡倩把高跟鞋踩得老响,站在我的床边对我破口大骂。
“起来。”说着,她站起来一把拉扯着我蒙头盖着的被子,“你是老母鸡孵蛋,是吧?”
对于她的行为,我没有发怒,反而有点感谢她在这个时候出现。让我没再有空胡思乱想下去,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下次踩我的椅子记得先脱鞋子。”说完转身面对着墙壁继续睡去。
“喂。”她的声音还在我旁边响起:“你该不会失恋了吧?”
我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线了,对着她劈头就是一顿骂:“你才失恋,你全家都失恋。”
没有恋爱,何来失恋。
她睨眼鄙夷地看着我,嘴角动了一下嗤了一声。
“说你脾气不好还真是没错,你是低血糖还是暴躁症啊。”
我把被子紧紧捂住,“两样都有。”
“果然是有病。”在她踩着高跟鞋离开的时候,我听到她这样嘀咕了一句。
我听见她很大动静的关窗的声音,然后脱高跟鞋的声音,接着就是用力甩上卫生间的门的声音,最后就是她在里面放水洗澡的声音……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我以为我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却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的声音,好像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是栗瓷站椅子上靠在我的床边,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戈谣跟我说你气冲冲一个人跑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摸着我的头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不要问,不要问……我没事,我很好。”我急得赶紧把自己用被子包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我的脆弱,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不坚强。
好一阵子,我才听见她叹一口气,声音轻轻的传到我耳里:“好吧,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问,但是如果觉得难受的话,记得想起还有个我。”
我睡不着了,听着黎怡倩从卫生间出来和栗瓷顶撞了几句,然后被栗瓷的冷言冷语刺激得不轻的黎怡倩又和戈谣杠上了。她们两个人的磁场不和,我在开学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吵归吵,但是她们从来都不会动手打架,其实都是本性善良的人。
那天夜里,戈谣爬上我的床。
“睡了吗?熙元。”她声音低低地喊着我,呼吸喷出来打在我的颈脖上。
“没。”
“陪我聊聊天,好吗?”
“好。”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听她接下来会跟我说什么话,聊什么内容。
“你,是不是很很讨厌我哥?”
我彻底无言以对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说不讨厌吧,是捂着良心讲大话,太对不起我自己了;说讨厌吧,他毕竟是戈谣的哥哥,她又是我在学校了为数不多的朋友,总觉得过意不去。
“我不喜欢他。”
“那就是讨厌吧。”
我不说话。伏在我身后躺着的她又继续开口:“其实我有时候也很讨厌他的,你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也不认真。”
黑夜里,戈谣伸手把被子给我塞好压在身体下,我们两个人就这个并排着,我背对着她,她拥着我。下雨天没有月亮,我听到雨水打落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在这个安静得不可思议的夜里,就像是老天爷的哀鸣。
“其实我有想过的,如果熙元你和我哥哥谈恋爱的话,或许能够让他改变也说不定呢。”
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那么讨厌他,我也看出来了。”我感觉到她在被窝里顺着我的头发,那么温柔,“……你刚刚一个人跑了之后,我哥他很郁闷,他想跟你道歉,想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他知道你一定很讨厌见到他,所以……”
她支吾着说不下去了。
所以……?所以就让妹妹来当说客吗?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我越听越是觉得像是催眠曲,有助于我赶紧入睡的功效。朦胧之中,恍如梦境之间,我睡着之前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我哥他很怕你……”
之后的什么我都听不见了。
感觉这里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十月底的时候就已经寒风呼啸了。在我家乡那边,幸运的话偶尔还能感受到十二月份高达20摄氏度的温和天气,到处可见的绿色,树也不见得尽是落叶,还可以在冬日里感受到最温暖的太阳光。
在这种南北差异的日子里我突然好期待快点看到下雪天。
最近很爱下雨,好像老天爷哭了那样,总是雨下个不停。有时候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看到太阳,结果天空又阴霾了。衣服晾了一个礼拜都没有要干的迹象,无奈之下只好拉着栗瓷一起出去买衣服。
“你确定你要跟我去买衣服?”栗瓷不止一次问我这句话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你看我的打扮,我去了也给不你参考意见。”她扯了扯自己身上打扮得很中性的衣服。
“你和戈谣去吧。”她说。
“戈谣昨天晚上就出去了,到现在没有回来。”
最后栗瓷还是陪我出去买衣服了。即使她不能给我意见,但是有伴总比一个人逛街来得要好。比起我看到那些好看款式又多的漂亮衣服不能淡定的样子,栗瓷表现得非常的淡定。我严重怀疑栗瓷中性化的不只是打扮和头发,而是连内心都被中性化了。
“栗瓷。”我撞了撞她,把衣服拿到她眼前,“你看看这个衣服,觉得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一脸的苦恼。算了,我还是决定不麻烦她了,拿起衣服转身找到试衣间,对着呆站在原地的栗瓷眨了眨眼睛。
“你真的对这种衣服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把衣服换上,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站在她面前特意转了一个圈。
“穿在你身上我看着就很有兴趣,要是我穿的话还是免了吧。”她皱着眉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其实我有怀疑过到底是什么造就栗瓷那么中性化的打扮的呢?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还是因为男生的原因?我觉得每个女孩子在小的时候应该都有过童话梦,都幻想过有王子的出现,还有英勇的骑士,虽然长大了之后现实是相反的。但是女孩子终归是抗拒不了白色的婚纱的吧,即使没有嫁人的梦想,但是总会有想穿着白色婚纱拍美美的照片的念头…
嗯,我就有那种穿着白色婚纱拍美美的照片的念头……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没有想过把头发留长吗?”我把那衣服换下来递给售货员,转身问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的栗瓷。
“嫌烦,总会去剪发。”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
付账出去的时候看见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易然站在商场里的自动柜员机旁边,似乎在等人。他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出色的容颜往那一站,不知道引来多少男男女女的侧目。他目不斜视站在那里,即使是没有笑容的脸上依然是好看得不像话。
我想去跟他打招呼,可是我想起来那天被人警告过的话,叫我离他远点。我咬咬牙,站在原地,迈不出去一步,只能紧紧握拳。就在他的目光快要和我接触上的时候,脚底像是抹了油那般,我飞也似的往电梯口跑去。身后传来栗瓷一直叫着我的名字的呼喊声,可是我在她的叫喊声中越跑越快。
栗瓷回到宿舍之后没有问我怎么了,但是她却坐在我的身旁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欲言又止的。我知道,她很想问,但是她不会问,她在等我说。
下午的时候,戈谣拖着湿嗒嗒的的身子回到宿舍,衣服没换也没脱,就着湿淋淋的衣服就和衣躺在床上。
“戈谣,起来把衣服换了再睡,你这样会生病的。”我走到她的床边拉扯着她的被子。她依然没有要起身,我忍不住爬上去她的床把她拉起来,却在手指碰到她的臂膀的时候止住了。
戈谣哭了。她的眼泪顺着躺的方向慢慢划过脸庞,滴在枕头上。
“我们是朋友吧,难过的话就抱着我哭……”我牵起她的手,小声说。
她坐起来,扑到我怀里,她的全身都是冰凉的,冒着寒气。我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希望用我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挖出来的身子。
“你说我喜欢他那么久了,他为什么就感觉不出来呢。”她带着鼻音的哭声低低传来,好一会,她才止住哭泣接着说:“我喜欢他那么久,他却告诉我,他要准备和别人结婚了……我讨厌他,我最讨厌他了……”
她一边呜咽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吐着后面那些听起来连不到一起的断断续续的话。
我不用多想也猜到了,是段宇桥有了喜欢并且想要结婚的对象,可那个人却不是她。
戈谣哭完之后乖乖听话把湿的衣服换下来了,结果她就穿着件衬衣也不系上纽扣,就那样从卫生间里跑出来。
正在通电话的黎怡倩看着她这个样子,瞥了戈谣一眼,声音远远传来:“变态!”
我赶忙走上去把她把衣服拉好。她的眼睛哭肿得像一只在水里泡得太久的发酵面包。头发没梳也没有整理,乱蓬蓬的像刚刚筑好的鸟巢。
我不会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因为没有经历过恋爱,所以什么都不懂。如果她想哭的话,我还可以借她一个肩膀。
突然戈谣像是抽风了那样,在宿舍来回走动,像个阴魂野鬼。嘴里还不停地唱着伤感的歌曲:“抓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它溜走,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为何不能算我一个。为了爱孤军奋斗,早就吃够了爱情的苦,在爱中失落的人到处有,而我只是其中一个……”唱到最后,她突然放声喊起来。
被吵得讲不了电话的黎怡倩捂着通话筒,发挥她的狮子吼:“戈谣你有病啊!一天到晚的发神经。”
我和栗瓷相视一望,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被骂了的戈谣突然扯开嗓子吼着唱出来:“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黎怡倩被彻底激怒了,挂上电话之后像只母夜叉那样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对着失恋中的戈谣大骂:“不就是失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和你哥分手那会也没像你这样发神经,挥一挥手,下一个会更好。”
戈谣大概是被她的话语激怒了,一点也不绝于黎怡倩的狮子吼回吼她:“像你这样的女人懂什么叫喜欢。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你有试过因为喜欢一个人失恋吗?你什么都不懂,瞎掺和个屁啊。”
“失恋了不起啊,天又还没有塌,干嘛在这里要死要活的。”黎怡倩有些受不了的转身离去,摔门的时候嘴里还嘀咕了一句:“真是烦死人。”
戈谣冲在戈谣之前更快跑出去了,把黎怡倩撞到跌向一边,她依然气势不减在后面对着戈谣大叫大骂的。
我和栗瓷快步追出去,希望追上情绪不稳定的戈谣。
在这个连续下了好多天的雨水的城市,天色昏暗得我找不着东南西北。和栗瓷分开寻找的我站在十字路口像个傻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