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时谢思思端坐在花厅右侧的玫瑰椅上,手捧着一杯茶慢慢地吹着,她本就生得艳丽多姿,身子前凸後翘又高?,这一身红裙自是衬得她整个人恍若一团烈火,能烧得人心里滚烫。
然而实在不巧,郭满今日也是一身绯色,虽不如谢思思的嚣张,但色泽实在相似,她甫一进了门,莫名叫花厅里饮茶说话的夫人们都是一静。
当初周谢两家的官司,整个京城都听说了。
虽说不解谢家这位贵女缘何舍得放弃周博雅这麽一个夫婿,就说她如今不畏人言追上门的架势,可不像是对男方恩断义绝的模样,转而再一看周家的这新妇,在座之人不由得心中生出了玩味。
郭家虽说家世在这京城高不成低不就,可这郭氏却当真生得花容月貌,一个谢思思便足够叫人惊艳得不得了,如今又来一个不相上下却气质迥异的美人儿,前後两个都是少见的美人,在座免不了都在感叹周公子艳福不浅。
前妻与继室撞在一起,针尖对麦芒的,可不是好看得不得了?
原本闲话寒暄的人也不寒暄了,端着杯盏,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全投到谢思思这边来。
郭满自然看到谢家人,不过没理会谢思思突然凌厉的眼神,两步上前,客气地与王氏见了礼。
王氏还记得上回谢思思在郭满这儿踢了铁板的事儿,心里对她很有几分膈应,然而这是在周家做客,王氏知道分寸,十分客气地回礼。
郭满於是再一一与世家夫人们见礼,才寻了合适的位子坐下。
下人们早奉过热茶,离开宴的时间还早,花厅就是为着给世家夫人们说话打发时间用的,见了礼之後,夫人们见郭满一个眼神都不给谢思思,闹不起来,便各自散开说话了。
原本她们来,可不是冲着看热闹来的。
等周老太君那边礼完佛,桂嬷嬷等人一出现在花厅,夫人们便全部起身去福禄院给周老太君见礼。
周老太君身分贵重,并非谁都能见到的,她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喜静之人,稍稍有心的人都能打听到。今日来客等在此处不过就是想去拜访拜访这位矜贵的大长公主,怕扰她清净,她们不敢带太多人打扰。
几个上了年纪的夫人离开後,剩下的都是与郭满差不多年岁的姑娘家,没人拘着,她们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谢思思是耐着脾气老老实实在角落里坐着的,等人一走,她哗的一下起身,冷着脸就迈着妖娆的步子走到了郭满的跟前来。
郭满现在就怕她像上回一样,冷不丁就给自己一巴掌,在谢思思冲过来之时,郭满甚至下意识地退後,与她距离三步远。
谢思思这个人虽说脑子不大好使,但却是个难得的人间尤物,彷佛一条美人蛇,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致命诱惑。
郭满上次便发觉她有一副绝妙身材,但此时谢思思却有些不同,身上那股子勾人气质更重了,虽说不端庄,但一个眼波睇来,哪怕带着愤恨,也足够叫人销魂蚀骨。
郭满不由皱了眉头,觉得有些古怪。
剧情展开的日期一到,她就察觉到不同了。
原本方氏是说过不会大办生辰宴的,却突然改了主意,原本说好了不准谢思思再上门,可今日谢思思依旧来了。
郭满隐隐有种错觉,这一切,彷佛在推着周博雅与谢思思之间的破冰。
很微妙,但要张口,她又说不清。
好在谢思思走到郭满跟前,似乎上次被丹樱给打怕了,她气得瞪眼也没敢动手,手指着不解看着她的郭满,压低了嗓音骂了一句「贱人」。
郭满心中冷笑,不痛不痒地把这「贱人」称呼收下,白眼都懒得给她。
谢思思目光憎恨地扫着郭满玲珑的身子,心中无端觉得厌烦。
原本该一病不起的人,现在霸占着她的位置,以主人的姿态招呼女客。谢思思只觉得眼前这一幕讽刺极了!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明明这一切都是她的,可她如今却是只能以客人的姿态出现在周家。
心中的恶意不停地翻涌,谢思思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其实她并非没有脑子,只不过大多时候仗着有人护她,行事肆无忌惮罢了。
自从上回在郭满手下挨了一顿打,而周家却没有惩戒郭满,谢思思便知道郭满也不是个好惹的,周家人兴许顾忌她的身分,对她宽容,但郭满却可以在伤她之後不必受罚。
这个发现令谢思思如鲠在喉,但也叫她不敢再轻易动郭满。
谢思思捏了捏手指,坐了没一会儿,便悄悄从角落出了花厅。
周家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从花厅出来,漫无目的地随便走,她渐渐将目光投向隐隐传来喧嚣的前院。
此时博雅应当在前院陪表哥吧……
是的,周博雅生辰,太子亲至。
赵宥鸣经过这几个月监国,已经成长了许多。他在屋里坐得太久,闷得慌,便拉着周博雅出来走走。
自从东陵城之事後,赵宥鸣对周博雅的态度俨然有了大大改变,以前有多厌烦,如今就有多欣赏。
从出了周绍礼的院子,赵宥鸣的嘴角便一直扬起,偶尔点评一下府中景致精巧。
太子有兴致,周博雅哪能拒绝?自然是陪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跟在赵宥鸣身边,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水榭。赵宥鸣从排列整齐的岩石踏上去,一步一步上了水榭亭台,因着天儿还冷,亭台四周都挂上帘幕,厚厚的帘幕遮挡着,进去便是一个密闭暖和的空间。
赵宥鸣掀开帘子挂到柱子的铁钩上,凭栏望水,惊奇地发现,这麽冷的天儿,水里竟然还有鱼在游动。
周博雅站在石板的另一端,正准备迈进来,蓦地一愣。
今早郭满便念经似的在他耳边碎碎念,不准他靠近水榭,念了不说千遍也有百遍,不由得有几分怔忪之色。
「博雅?」赵宥鸣懒懒倚在栏杆上,偏头冲周博雅笑了下,又扭头去看水里的锦鲤,「你可有鱼食?本宫闲来无事,便喂喂这群饥肠辘辘的小家伙。」
「殿下要喂鱼?」
赵宥鸣虚指点了点水面,似乎心情很好,「拿些来。」
周博雅听到这儿,想着郭满早上似乎也告诫过不准他喂鱼,眉头古怪地皱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表姑娘想惹事】
水榭位於周家南苑,是周绍礼年轻时以酒会客的地方,不过因着後来周家府宅翻修过一次,周绍礼的书房牵去了东边,此地便常年空置下来。
不过,因着此处的池子里都是稀罕品种锦鲤,即便是空置,院里也安排了四个看顾锦鲤的洒扫下人。
然而从他们进园子起,便连一个洒扫的下人都没瞧见,周博雅只好请赵宥鸣先坐,转身出了水榭,去找下人送些鱼食过来。
周博雅绕着锦鲤池的周边走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碰见,他没想到水榭这边疏於管制到此等地步,才掉头往园子外走,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个体态肥硕的婆子。
只见这婆子一双绿豆眼,嘴角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肉痣,慌里慌张地就冲出来。
因走得急,等那婆子抬头一看到廊下站着的周博雅,脸刷地就白了。
周博雅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未张嘴斥责,这婆子就跟见了鬼似的膝盖一软,砰的往地上一跪,膝盖的骨头撞着地砖发出了脆响,疼得那婆子脸部一瞬间都抽了抽,只是当着周博雅的面儿,半声不敢吱,头垂了下去。
周博雅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冷冷地看着。
「公、公子……」婆子两手攥得死紧,哆哆嗦嗦的问道︰「您怎麽来了?」
周博雅嗓音犹如冰雪,冷声道:「你从哪儿蹿出来的?」
婆子许是太怕了,两只手攥得手指都发白了。
她脑袋低低垂着,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天太冷,她见园子没事儿,便躲去别处儿避了避风。似乎怕周博雅责备,她才说完,就又连着给周博雅磕了头,赌咒发誓下回再不敢偷懒,请公子宽恕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