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49)
事实上,那日郭满被沐长风接走之后,郭老太太便听说了郭嫣做得全部蠢事。哪怕她已经决心将脸皮不当回事儿,还是被金氏母女的无耻给气了个仰倒。显然那日松鹤院对郭嫣的小惩大诫,金氏母女根本就没吃到教训。
郭老太太气的要命,心道这两人不把她放眼里,她就不叫她们好过。
郭满回来之前,郭嫣便已然被罚跪在祠堂里,抄写女戒女德。金氏自个儿,则被老太太以教养不当为由,关三个月的紧闭,罚一年的月例。
且不管金氏母女如何,郭佳郭嫣俩被老太太给收拾了,郭家人很是安分了一阵子。
随着成亲之日越来越近,郭满在郭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好东西如流水一般送进听澜轩,郭老太太也把郭满叫去身边手把手教导了好些处理庶务的本事。时光白驹过隙,舒坦的日子一晃儿就过,眨眼就到了深冬时节。
到了冬天,郭满的身子便会变得很不好,稍不注意便会染了风寒大病一场。
郭老太太忧心郭满这时候若是病了,会耽搁来年初八的婚事,很是注意保养郭满的身子。上好的银霜炭从来不断地向听澜轩供应,最好的补品也日日温着。虽说治标不治本,但郭满却还是被养胖了一圈儿。
郭老太太看她脸颊上终于有点儿肉了,很是欣慰。
她拉着郭满好生打量了一番,就盼着她能再多长些肉,于是便叫王妈妈拿了她的名帖,去京城里最负盛名的春晖堂找大夫来。看能不能替郭满调理调理身子,姑娘家总这么瘦可不行,没福气不说,将来撑不起嫁衣。
郭满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身子虚不受补,她近来总流鼻血。
虽说量不大,但隔三差五地就鼻子见红总叫人害怕。但转念一想,近几个月她日日吃大补的东西进肚子里,弄得血液里燥热不堪,也是一个原因。自古人不都都如此么?身子好坏讲究一个平衡,太虚不好,补过了也不好,补过自然是要流鼻血的。
这般想想,况且鼻血这东西也分季节,冬日里本就太干太躁,鼻子受不住,流点血也在常理之中。
但老太太请大夫给她是好意,为了能活着,郭满从不怕吃苦药。叫个别的大夫来替她摸摸脉也是好的。不同的大夫能摸出不同的东西,孙大夫虽说她这是天生底子薄,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没法子调养。旁的大夫许是就有偏方,便能替她调养好身子呢?
大夫是下午申时过来的,一过来,松鹤院那边就有人来请郭满过去。
郭满彼时正抱着手炉在廊下看雨,是的,大冬天的还下雨,冷的要命。听说春晖堂的长春大夫来了,双喜双叶赶紧替郭满裹紧了大麾,匆匆扶郭满去看诊。
郭满到时,堂屋里已然做了十几个人了。
都是老太太叫来,请长春大夫一起给摸个平安脉的。郭老太太一看郭满到了,便请大夫替郭满摸摸脉。郭满脸上上了妆,望闻问切第一个‘望’。从郭满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而长春大夫一看郭满的身形,眉头就皱起来。
姑娘家瘦小正常,但快十六岁了还似郭满这么瘦小的,就有些不对劲。
郭老太太看出大夫的脸色不对,俯身向大夫解释道:「六丫头往日比如今还瘦,这两个月好汤好水地滋补地养着,人已经胖了一圈了。」
「还请六姑娘过来坐。」长春大夫点点头,将帕子卷成圆筒状,搁在桌案上。
郭满走过去,就在大夫的对面坐下。身上穿的太厚,人显得笨重又不灵活。双喜双叶小心地替郭满卷起衣袖,郭满方将手腕搭在卷筒上。
长春态度直接将两指手指搭上去,室内一片寂静。
眼看着亲事近了,就在一个月后。郭老太太心里其实也着急了。六丫头听说到如今还葵水未至,呢她实在是怕,怕明年初八还没来就不好了。届时人嫁过去却碰不得,她们家也不好给沐家交代啊……
长春大夫垂着眼睑,脸上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凝重。
屋里十几双眼睛盯着,长春大夫也不好当众说郭满身子如何。又仔细诊了脉,确定了,方才站起身向郭老太太拱手作揖:「老太太,可否借一步说话。」
郭老太太心里一咯噔,脸色变了:「长春大夫??」
大夫点了点头。
底下的一群人顿时来劲了,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
郭老太太一看这些人就来火,脸立即拉下来。她沉着脸扫了一圈好奇盯着的孙女们,摆摆手,示意全部退下。
郭家姑娘们听到这么大的事儿,显然是不愿走的。一个个磨磨蹭蹭地,就想听听郭满如今到底什么脉。毕竟这人狗屎运定了沐长风,她们很希望她福薄,没命享。有些脸上恶意太明显的,老太太心里一烦,杯子就砸下来。
姑娘们吓一跳,怕得不偿失便赶紧起身,麻溜地全出去了。
人一走,长春大夫便将面上的凝重表露出来:「老太太,六姑娘的底子似乎在这么些年,已经被不当之药给掏空了。」
「什,什么不当??!!」不仅郭老太太,郭满也吓着了。
「六姑娘早年体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其实如果调理得好,也能与常人无异。」长春大夫捋了捋山羊胡子,眉头皱得打结,「但六姑娘这十几年不仅没有好生调理过,还似乎一直在服用令人上瘾之药。」
「没有啊!」郭满先喊了出来,她没对什么上瘾啊。老师说,她都傻了,「孙女只用孙大夫开得滋补的药……」
郭老太太的心里也慌了:「你先莫急,长春大夫,你且说说可能大致猜测出,老身这孙女这些年都服用过什么不当之药?」
长春大夫摇了摇头:「若是老朽没摸错,应当是阿芙蓉。」
郭满瞪大眼,阿芙蓉!!!鸦片??
老太太虽不清楚阿芙蓉是什么,但辨别得出大夫脸上的凝重,急急道:「这阿芙蓉是什么?又有什么危害?老身这孙女的身子可还有救?」
「太迟了……」长春大夫摇摇头,「底子都掏空了。」
郭满整个人瞬间如至冰窖。
「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生机。这类病状近百年不少见,只是老朽学艺不精,没有万全的法子能为令孙女调养。」长春大夫捋着胡子很是汗颜地说,「若老太太有机会能请到太医,还请太医给瞧瞧,兴许还有调理好的可能。」
郭满眼蹭地一亮,立即看向上首的郭老太太。
郭老太太叹了口气,看了眼郭满,宽大的四方椅中郭满更加小巧,不禁抚胸长叹。
太医哪里是想请就请的,不过郭家好歹是官宦之家。真要郭昌明真诚心诚意去拜访,请来太医为郭满调理也并非不可。
竟被人毒害了十几年,六丫头统共才多大?十五,连十六都没到。药从六丫头几岁就开始下,得多狠毒的心肠才做得出这样的事儿?郭老太太是悔不当初,后悔这些年对大房不闻不问,大房的子嗣都叫姓金的那贱人给糟践如此。
她捂着胸口,咻咻地粗气,可胸口的一口恶气噎得她两眼都通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