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谓的「众人」当中主角除了苏仰娴、苏大爹,以及川叔川姨外,更包括已宿下五日的贵客雍绍白、雍家随从元叔,再加上听闻了东大街沸沸扬场四起的传言,不得不前来探究竟的大师哥袁大成。
今日过了午,雍家家主倒清闲了,不见管事上汇报或请示,就在院里跟家老爹和大师哥摆盘对弈起来,且还以敌二,同时下两盘棋。
苏仰娴哪里放得下心?既担心家里老爹与雍绍白亲近,若雍绍白不知轻重又惹火爹,都不知要出事,再者,那方玉心不得不出让的事,尚未好好跟大师哥道明,也担心大师哥今儿个得知此事,要火冒三丈。
结果陪在旁煮水煮茶,颗心提得高高的,担心的事件也没发生,好像……似乎……还挺顺遂便获得解决之道。
「原来雍爷寻觅许久的玉石,因此才与我家四儿结缘,又因起了误会,被我家老兄弟不心断指骨……」袁大成边整理思绪边道,摆在四方竹桌上的紫擅木棋盘落下子,高且肥硕的身下所坐的竹藤圈椅尽管够结实,仍因的动作发出细微声响。
「咱不有意的。」两脚蹲在圈椅上,蹲成圆圆坨的苏大爹听到话题扯到自个儿,赶紧驳了句,但毕竟弄断人家的指,这点没忘,所以驳得声。
往竹桌上的另张乌木棋盘落子,突然想到,忍不住碎碎念,「就不成,兄弟你还来抢,不乖,不听话……阿妞都不成,你就要听阿妞的啊。」
袁大成迅速与苏仰娴隔空对望了眼,师兄妹俩的表情皆有些紧绷,就怕苏大爹的话惹得雍家家主反驳,继而让苏大爹又执拗闹起。
苏仰娴正打算插话,懒洋洋斜靠椅背而坐的雍绍白却道——
「好啊,那就以吧,以再多听话些,乖些。」
话甫落,左手手指往两张棋盘上各落子,「啪、啪」两声响,局已悄然布成。众人怔然之际,只见优雅端起矮几上的茶,从容饮着。「承让。」
袁大成率先回过神,低头迅速检视棋局,果然……
「雍爷……赢了。」竟赢得不动声色,高招啊!
雍绍白微微勾唇,举杯又喝了口茶。
「唔……嗯……哇啊!这局……这局不玩!」愿赌却不肯服输的苏大爹开始不依不饶,就想不明白,刚才明明快要赢,为下子败掉?为?为?为!
「咱从头再来!」
「爹啊——」苏仰娴放下煮茶的器具站起,已要走过来将阿爹带开。
雍绍白没等有所动作,袖扫了胜负已分的棋局,偏冷的气质依然淡然,诸事不萦怀般徐声道:「奉陪。」
苏大爹咧嘴笑开,肥润的十根指好忙碌地帮忙分开黑白子,让它归回原来的棋钵内,连袁大成的那盘棋都替分得好好的,再开新局。
下了两手,袁大成终笑道:「雍爷既然如此有心,我家四儿也已应允,那,那方玉石自当归阁下所获,这事我完全明了了,至在玉石上落下的炭墨痕迹,实抱歉,还请雍爷自行除去,免得阻了您开玉的发想。」
每位治玉者面对块璞玉,自有本身第眼所产生的灵感和想法,容不得旁人在自己的玉料上下笔,这次玉料半路换手,虽非袁大成有错,仍把位治玉者的礼数做足。
「袁爷自谦了。」雍绍白动手落子,目光仍在棋盘上,语气如闲话家般。「您落下的炭墨实令在下耳目新,更有发想。」
即便袁大成顶着个流派传承的身分纵横玉市数十载,历练丰富,看尽人情世故,此时听到这样的话从雍家家主口中道出,仍无比受用,心花朵朵,笑得双层下巴登时又多出层。
旁,望着自家客房院里的这幕,苏仰娴忽地觉得……颇不真实。
午的天光随春风浮荡,隐隐带着花草香气,平透出三分和畅。
院天井下,川叔屁股坐在廊缘上修缮杂物,川婶抱着针线篮也坐在旁缝缝补补,家老爹和大师哥不再「相互厮杀」对弈,却「同仇敌忾」来攻某人,攻得那样兴致勃勃。
而最最不真实的点,就落在这位「某人」身上。
的两名贴身随从,双青外出中,元叔就坐在斜方,状若随意,仔细再看就不难发现,那实最佳位置,能替主子挡住任何方扑来的攻击,尤其能第时候卸掉家老爹扑去的势头。
当看出元叔杵在那儿的意图时,心里阵苦笑,家胖老爹都成了「危险人物」了呢。
妙的当阿爹主动凑到跟前,又与称兄道弟,在以为爹八成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未料,雍绍白脸云淡风轻,彷佛的指没有折在老爹手里,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就整个四两拨千斤。
爹找玩耍,将棋盘摆下,随不便玩。
爹寻话,静静听着,偶尔还会应个、两句。
清冷无为、可有可无的作派,与当日无论如何非要从手中取走那方玉心时的姿态,如此大相迳庭。
而此刻眼中的,与心中仰慕着的那个人,亦大不相同。
不出内心底蕴,像有些些的失望,点点的怅惘,有许多的不知所措,和更多的迷惑……然觉得自个儿很蠢,其实从未真正识得,却以为透过亲手琢磨出来的玉器,就能看见心中的山水。
「仰娴,你又跑神啦。」
「啊?」
苏仰娴再次被柔声唤回思绪,朝明芷兰皱皱鼻子,无奈地笑开。
明芷兰轻叹了口气。「让我帮大伙儿斟茶吧,瞧你都累了。」着,已主动起身提起刚煮好的壶香茗,盈盈朝正在下棋的三人走去。
「咦?兰儿,我不累,我……心,那你自个儿心,茶壶很沉的,别烫着了。」
明芷兰没有回话,人已站在雍绍白这边。
正想将搁在矮几上的白瓷盖杯揭开盖子,往里头注入茶汤,雍绍白却探来袖,快步打开杯盖,端起茶杯。
两眼非常专注地锁在两座棋盘上,头抬也没抬,好似这次当真腹背受敌,非万般留意不可。
单手端起茶杯,沉静啜饮,不发语。
明芷兰原候在旁,想等到饮完之放回茶杯,但左等右等的,雍绍白竟不动如山,如冥想之间入了定。
若再候下去不仅奇怪,还尴尬了,明芷兰轻咬了咬嫩唇,遂提壶绕到苏大爹和袁大成那边,陆续往两人的杯中添茶。
「有劳明姑娘了。」袁大成对颔首致意,苏大爹则朝眉开眼笑,老早拿当自个儿人看待。
明芷兰浅浅勾唇,简单回礼,眼角余光瞟,见雍绍白那儿仍迟迟没有动静,姿态未变,只得提壶回到苏仰娴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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