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打女人卖女儿的男人,不配称为男人。周月上最看不起这样的人,她声音饱含鄙夷和怒火。眉宇之间,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显现。
晏少瑜和鲁晋元相互交换眼神,暗道不愧是跟了九皇叔(殿下)一段日子,将那种上位者的霸气学了一两分。
就是不知,她到底是哪户家的小姐?
柳氏抱着儿子哭,心里又惊又惧。
周大郎嫌她丢脸,一把扯着她,拉着出了上河村。他们一走,村民们还不散去。周月上回到院子,命小莲将门关上。
秋华小小的身子躲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望着周月上,像要被遗弃的小兽般,忐忑不安地缩着身子,生怕下一刻四姐就会不要她。
周月上叹口气,招手,「秋华,过来。」
等小丫头走近,她摸着对方的头,「你是不是怕四姐不要你?」
秋华点头。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只要你听四姐的话,四姐不会不要你的。你要记住,我虽然不是你亲四姐,但我既然救了你,就一定会管你到底。」
周月上认真地说着,与秋华平视。
秋华差点哭了,刚才好害怕。爹娘不是四姐的亲爹娘,还害得四姐受这么多年的苦。她觉得好难过,不由得想哭。
「我会听四姐的话…」
「好了,别哭了。」
周月上不太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替她擦干眼泪,让小莲带她去洗脸。
过了半个时辰,晏桓回来,身后跟着耿今来。周月上眼尖,透过不高的围墙,看到成守仪也才进家门。
显然,几人是一同出去的。
晏桓还是平淡如常的脸色,耿今来的面上却有一丝凝重。那种凝重让周月上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心头涌起不安的感觉。
屋里的顾鸾听到声响,哭着冲出来。
「大哥,嫂子今天要赶我走,还把我丢在院子外头,受别人指点…」
晏桓眼如寒霜,看也不看她一眼。长腿一迈,径直朝东边的房间走去。
「大哥,嫂子还要赶我走。我是顾家的小姐,这是我们顾家的祖宅,她凭什么赶我…她这样做,置大哥于何地?」
「她是我的妻子,自然有权力管你。你要是住不惯,可以收拾东西回去。」
晏桓丢下这句话,人已进了房间。
耿今来和宋嬷嬷都跟进去,院子里只有周月上和顾鸾大眼瞪小姐。周月上的眼睛大,衬得顾鸾的眼睛小。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大少爷说的话?」
周月上冲着春融一吼,春融想动不敢动,眼睛看着顾鸾。
顾鸾心里好不甘,来到上河村目的没有达到,反而丢了这么大的脸。让她如何回县城,怎么有脸面对那些闺中好友。
「嫂子竟然这么容不下我,这么迫不及待。」
「你大哥的话你已听到,走不走随你。」
周月上懒得理她,带着秋华进了前面的小屋。
顾鸾脸扭曲着,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回到房间里。不大一会儿,春融慌慌张张的出来,嘴里喊着小姐生病了。
折腾半天,顾鸾就只说腹痛,请大夫也不让,说是睡一觉就好。
周月上看穿她的把戏,无非就是想一赖着不走,一切都随着她。反正她不走,惹怒了晏桓,那可是半点脸面都不会给她留。
晏桓没有再问起这事,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周月上才看到他。
她提起顾鸾之事,得到他一个冷哼。
第二天顾鸾还喊着肚子痛,就是不肯离开。周月上不理她,由着她耍心眼。反正她装病就得呆在房间里,不出来晃悠反倒清静。
午时刚过,外面有人敲门。
小莲开的门,门口站着一位面白短须的中年男子,后面还跟着一个长随。他们身后,是一辆并不显眼的马车,车夫还候在一旁。
「敢问府上住的可是顾家大少爷顾成礼?」
「正是我家少爷,不知先生是哪位?」
周月上听到声音,再一瞧那人的长相,觉得有些面熟,似乎曾经见过。
「那就没错了,老夫姓徐,从卫州而来,是你家大老爷的同窗。」
那人这么一说,周月上就想起来了。这人是徐梁,在恭仁帝时任辽西巡府,与顾淮私交极好。这人一定是来看顾安的,只是屋子里的可不是真正的顾安。
「原来是徐先生,你且稍等。」
周月上说着,连忙进屋。
徐梁诧异问小莲:「刚才那女子是?」
「是我家少夫人。」
「成礼贤侄何时成的亲?」徐梁很是诧异,他一直和顾淮有书信往来,从没听对方提过儿子娶亲一事。
他今年才被贬卫州,刚上任时手中事情太多,一直无暇来探望,不想成礼贤侄居然已经娶亲。而且刚才那女子…
「你家少夫人是哪家的姑娘?」
这一问,倒把小莲给难住了。少夫人原是周家的姑娘,可是现在又发现不是周家的姑娘,她还真答不上来。
「这个奴婢不好回答,先生您自己问吧。」
徐梁心一沉,连哪家的姑娘都说不出来,不会是来历不明的女子吧。这可如何是好,顾兄就这么一个独子,还指望能承其衣钵。
那女子连来处都说不准,会不会是什么腌臜之地出来的?
应该不会,刚才仅是一瞥,还算得体,不像烟花女子。
而那边房间里,周月上在请示晏桓。
「相公,那人说是公公的好友,会不会是诳人的?」
她当然不会说他不是真正的顾安,要不要躲一躲之类的。只说自己怀疑来人的身份,给他警个醒。
宋嬷嬷小心看着他脸色。
他面上淡淡,手边还搁着一本书,「无妨,让他进来吧。」
周月上明白他的意思,去外面请徐梁。
「先生远道而来,多有怠慢。我家相公病弱无法起身相迎,还请先生见谅。请跟我来,我家相公在屋子里等候。」
徐梁打量着她,心里的疑惑越深。
这姑娘有些看不透,长相不俗,只是身量还未长开。而且成礼贤侄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连房间都出不了?
他怀着纳闷进去,进屋后只见那人背对着,一身的藏青直裰。身长如玉,乌发高束。那背影有一丝熟悉,却绝对不是顾家世侄。
难道是…
那人慢慢回头,露出冰雕玉刻般的容颜。
他大吃一惊,瞳孔急剧扩大。
「殿…下,怎么是您?」
「徐大人,别来无恙。」
「臣见过殿下。」
徐梁说着,行了一个大礼。
「起身吧。」
「多谢殿下。」
徐梁心里转了千百个来回,片刻间已将殿下会隐居在此的原因想了个七八分明白。祥泰帝不容殿下,一定会对殿下百般迫害。殿下唯有借用别人的身份避世,才能逃过那些暗卫的追查。
殿下是嫡皇子,是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祥泰想让自己的皇位坐得更稳,不再受御史们的笔诛口伐,必会对殿下出手。
殿下避于此事固然稳妥,然而只是此计可缓一时,不能管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