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顾师爷当下摔脸,不悦地再次看向秦氏。

「你婶娘的心是好的,就是法子欠妥。你且先回去,二叔向你保证绝不短你们一口吃的。我们顾家在万陵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万没有亏待至亲的道理。」

这个答案周月上还是比较满意的,作为一个别人眼中的乡下姑娘,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再厉害些的招数,只怕会引来别人的怀疑。

来意达成,也不停留,她带着耿今来慢悠悠地出去,甚至连个谢字都没有。只把秦氏看得眼里冒火,暗骂一声讨债鬼。

他们一走,顾澹冷下脸,「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亏待成礼他们。」

「老爷,妾身冤枉。您可知那周四丫有多能吃,说句不夸大的,咱们一家五口的口粮,只怕就够她一个人吃。您想想,眼下是什么光景,除了咱们卫州,听说各地都在闹饥荒。咱们家上下养着十几口人,往年尚且有些拮据。如今多加一个人,却是增加五人的口粮,哪里够吃?」

秦氏这一通话,倒叫顾澹无言以对。

年景不好,临州那里都发生过暴民抢粮的事。秦氏的意思他明白,是想趁机把成礼两口子弄出去。他每月赚的银子,确实不够呼奴唤婢。

为了显排场,秦氏自己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女儿顾鸾配一个丫头,两个儿子各有一个书童。顾澹自己身边的长随,还有厨房的一个婆子和一丫头,另外加上守门的老仆,一共是主仆十四人。

算上顾安一屋,共十七口。

秦氏打理有方,每月都有酒楼的分红,才能养得起这些人。

是以,府里的银钱全捏在秦氏手中,他知之不详。可他是一府师爷,自来受人尊敬,若是传出他赶走侄儿的事情,只怕会被人戳脊梁骨。

「眼下家中还有多少粮食?」

「若是按往年来算,应该勉强能撑到下一季收粮之时。若是照眼下的情形,怕是不能够的。」

「暂且紧着他们吃,这事得从长计议,米粮的事情我会想法子。」

顾澹说完,拿起筷子。看着有些发凉的饭菜,突然间失了胃口,把筷子一放。叹口气起身,背着手踱出去。

秦氏咬着牙,眼里冒火,朝两个发愣的儿子道,「吃,你们赶紧吃,不吃就有别人替你们吃了。」

顾崇和顾谦立马开动,大口吃起来。

耿今来惦记自己的主子,出了门就脚步飞快。周月上不慌不忙地在后面走着,打量着院子的布局。

主屋后面,有一栋阁楼露出来。

先前那顾鸾生气后进的是内屋,应是住在后面的阁楼中。而院子两边的东西两厢,若是猜的不错,住的是顾家兄弟二人。一人一厢,倒也宽敞。

若是顾家真把顾安当成亲侄儿,那么自会安排他住在其中一厢。顾家的两个男孩年纪尚小,完全可以共用一厢。

显然顾氏夫妻并没有从心里感念着顾安父亲的好,所以并未做如此安排。

思忖间,她出了垂花门。

耿今来已取了温在炉子上的药,服侍顾安喝药。药味挺冲的,她进屋就皱皱眉,「什么药,这般难闻?」

药方是顾安今早新说的。

连耿今来都纳闷自家主子此次说的药材怎么如此之偏,若不是他们有门道,只怕都凑不齐这几味药。

「药都是这个味…」

他巴巴地答着,瞧见自家主子的面色,止住下面的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主子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深沉。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寡言少语,脸色平静,可他就是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到底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周月上也不揪着这个问题,想这主仆二人能隐世居于此地,必是有许多不可向外人道的顾忌,自己已窥之一二,不必打破沙锅问道底。

大眼珠子一转,就看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俗艳地搭在凳子上,还未收拾。她暗自懊恼,甩手掌柜当习惯了,突然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少不得会经常疏乎。

上前一收拾,把衣服挽到一块,「今来,咱们的衣服要交由谁浆洗?」

耿今来刚才还怕她多问,见她没接着问,松了口气。闻言回道:「后院有一口井…」

顾家那口井他们从未去洗过衣服,主仆二人的衣服都是拿给专门浆洗的地方请人洗的。秦氏那边乐得装糊涂,假作未瞧见。

周月上犯了难,她第一世时家里有钟点工阿姨,从未操心过衣食之事。第二世贵为皇后,当然也不用自己动手。

耿今来奇怪于她脸色的古怪,乡野村民大都在水边河边浆洗衣物,这位少夫人不会没见过水井吧?

「出入内院到底不太方便,衣服你先放着,让今来一并送到外面洗了。」

顾安发了话,周月上看了他一眼。

他依旧是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躯,靠在床头上。简陋的屋子,灰扑的家具还有暗色的被褥,都掩不住他那一身的贵气和皎如明月的容颜。

「这样,我倒是省了事。」

她走到床边,耿今来见她过来,端着药碗出去。

「你这病,还有多久能好?」

病?

顾安眼眸低垂,自己这可不是病,而是毒。

「多则几年,少则一年半载。」

「那还得仔细养着。」

也就是说,他们的近期是不可能回京的。她暗思着,不知现在的恭仁帝在干什么?大概是成日无所事事地逗鸟溜狗吧。

而自己曾穿越的那个女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光景,是不是还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还是已嫁给古今第一无用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恭仁帝。

曾经的身份,她并没有多大的留恋。

如今换个活法,倒是没什么可挂怀的。

她顺势坐在床边,眼睛瞥到床边的书,竟是一本医书。难怪耿小子说药方都是他开的,原来真的在日日研究药方。

被褥下的腿伸得笔直,她不由想到昨天早上的事。这屋子虽然简陋,可收拾得很干净,而且也没有什么杂物,怎么会有老鼠?

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前天夜里,自己好像在半睡半醒间啃猪蹄子来着。

莫不是…

好哇。

竟然敢骂自己是老鼠,她「呼」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长得可像老鼠?」

顾安眼一抬,眸光晦涩。

她昂着头,「我竟不知在相公的心中,我居然归类为一只老鼠。你病成这样,嘴上却还不留德,可见还是病得太轻了。」

那晦涩的目光猛然幽深,暗露杀机。杀机来得快,自然去得也快,须臾间已消散无踪,只余阴沉。

能以残疾之身号令天下,这样的男子岂是太平年月中长大的周月上能直视的?

她大眼骇得发直,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心「咚咚」地跳着,自己真是大意,错把老虎当病猫。虎再生病,也是百兽之王,岂是温顺的猫儿。

「好了,我大人有大量,就算被人说成老鼠也不与人一般见识。」

她「腾腾」退几步,假装搬个凳子要去外面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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