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赵公公躬身道:「皇上说的是,这李妧实在可恶,决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该好生折磨才是。」萧弋语气沉沉地道。
「李鹤这老东西,若知晓李妧手笔,必然一不做二不休,将柳家上下灭口,再推到萧光和的身上,左右如今柳家已经失势,无人会追究,也无人会为他们出头。」萧弋轻声道:「柳家可不能死了。」
忙有人躬身应是,随即悄悄退下,似是听了萧弋的话音,忙去保护柳家人去了。
「柳家这回是不想娶也得娶,李家不想嫁,也得嫁。」
……
柳开宏前脚遭了打,抬回去花了些药费,吃了几服药下去,倒不曾酿成什么后患。
只是等他一醒来,他那叔叔就扑在他的床边哭喊:「那李家太不是东西!那萧光和也不是东西!如今外头都在传,说萧光和瞧不上你,不愿李家姑娘嫁了你,所以忍不住动手打了你……」
柳开宏听得浑噩。
此时他们的屋门被人从外撞开。
几个面容冷厉,相貌平平的男人挎着刀走了进来,他们身穿皂色衣衫,瞧上去如同索命阎罗。
转眼到了跟前,柳志高声喝道:「你们,你们是谁?林老爷呢?林老爷去哪里了?」
男子手中的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男子冷笑道:「今日,我们来同柳二爷谈一桩天大的好生意。」
柳志怀疑地看着他们。
那男子越过他,走到了柳开宏的跟前,突然下手狠辣地打断了柳开宏的右胳膊。
柳志惊得跳了起来,柳开宏也痛呼出了声。
只听那男子用阴沉沉仿佛索命般的声音冷笑道:「没用的东西!李妧负你,你便该去找她的罪过。你不仅没找成她的麻烦,还反被她利用了。你这手留着有何用?平白冲撞了贵人!」
柳开宏疼得来回打滚,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
他眼底的恨色更重,满脑子都记着李妧……
该死的李妧!
该死的李妧啊啊啊!
柳志哭得更惨。
他抱着柳开宏,喊:「我的侄儿啊,你这手断了,还怎么握笔啊!」
其余男子纷纷拔刀,刀出鞘的声音,将他们镇住了,连半点杂音都不敢再发出。
男子道:「现在,我们就来谈谈这桩生意……」
杨幺儿睡了一觉起来,发觉自己换了个地方。
她懵懂地看着周围的床帐,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这时候刘嬷嬷进来了,她见杨幺儿醒了,「呀」了一声,随即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坐下了,道:「姑娘怎么醒得这样早?」
杨幺儿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
见她动作,刘嬷嬷恍然大悟:「原是饿了,姑娘先起身洗漱,一会儿便送吃的来了。」
很快春纱也进门来,服侍着杨幺儿起身。
春纱伸手给她脱去了里衣,然后给她换新衣裳。
杨幺儿站在床边上,背对着春纱,却始终觉得怪怪的,像是……像是在瞧她。
杨幺儿猛然回头,便见不远处一把太师椅上,俊挺的少年坐在那里,面色微沉,而目光,则正钉在她的身上呢……
他在看她。
杨幺儿一时分不清是在哪里,只歪过头,喃喃道了声:「皇上。」
萧弋没有与她说话,他道:「果真是碰伤了。」像是在与刘嬷嬷说话。
刘嬷嬷点头,神色黯然:「是老奴疏忽了,本不该让姑娘受这样的罪。」
萧弋没说话。
刘嬷嬷面上的愧疚悔恨之色便更浓了些。
春纱很快给杨幺儿穿好了新衣裳,是宫里头新制好的。
杨幺儿张开手臂,扇了扇宽大的袖子,能兜风似的,顿觉好玩儿……
「姑娘先来用早饭罢。」刘嬷嬷收拾起情绪,在那头道。
杨幺儿嗅见了食物的香气,便放下了手,小跑着过去了。等到了萧弋的近前,她便放慢了脚步,然后微微抬头,悄悄地瞧着萧弋。
那模样,倒像是躲他一般。
萧弋拧起眉,道:「你倒是个没心肝的,见了朕不觉思念,反倒躲着走。」
他倒也没说太重的话,一是担心这小傻子理解不了,二是免得吓住了她。
但杨幺儿既没有满面茫然,也没有眼露惊恐,她只是往后蹭了两步,两颊和唇都是淡淡粉色,她细声说:「你看我。」
萧弋顿了下,才拐过弯儿来明白了她的意思。
「朕方才瞧你,你倒觉得害羞了?」
春纱也觉得惊奇:「姑娘原来还懂得男女大防?」
刘嬷嬷笑道:「这样的事,姑娘的爹娘肯定是有教过的。」
萧弋道:「你看朕换衣裳看了几回?朕才看你一回。看不得了?」
杨幺儿想了半晌,双眼水灵灵地瞅着他,似是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十分坦然地道:「……你看吧。」
萧弋反倒噎住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宝贝!旁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杨幺儿的衣裳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哪里还有可看的?
她与萧弋一并在桌旁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与往日在宫中吃的无二。这是哪里?杨幺儿茫然地想。
「今日多了两道新菜,姑娘且尝一尝?」刘嬷嬷在旁边道。
杨幺儿饿极了,但她捏着手指头,等着萧弋先动筷。
萧弋瞥了她一眼,瞥见了她蠢蠢欲动、搅弄在一块儿的手指头。萧弋心下一怔,好像不知不觉间,她的小动作变得多起来了。不再是头一回见面时的那样,呆木木的,得人家戳一下,她再动一下。
萧弋当先拿起了筷子,道:「吃罢。」
杨幺儿点了点下巴,抓起了勺子,先开始吃面前摆着的丸子。
萧弋胃口不大好,只随意吃了些,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杨幺儿倒仍旧埋着头。萧弋盯着她头上的发旋儿,问:「在外头,都有谁欺负你了?」
杨幺儿想了半天,呆呆怔怔说不出名字来。
眼瞧着她面前的肉丸子都快凉了,萧弋道:「吃你的丸子,一边吃着一边说。」
杨幺儿又低头接着吃。
可是丸子咬在嘴里又怎么好讲话呢?何况要杨幺儿一心二用,简直是天底下最难的一桩事。于是她便只慢慢咀嚼着,再不出声了。
萧弋便换了个问题,又问她:「外头好玩儿么?」
这个倒是好答的。
杨幺儿三两口咽下了丸子,又擦了擦唇边溢出的汁水,然后才规规矩矩地点着头,回答萧弋的话,说:「好玩的。」
萧弋紧紧盯住她,他嘴上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但面上神情分明是不善的。
等到杨幺儿吃完了那碗丸子,舔了舔唇,终于抬起头来,萧弋才道:「那这里与外头,哪里更好?」
杨幺儿环顾四周,鹦鹉学舌一般,喃喃重复:「这里?」
「宫里。」萧弋说。
杨幺儿倒是飞快地指了指脚下:「这里。」这一遍不再是鹦鹉学舌式的重复和疑问,而是肯定。
刘嬷嬷就看着皇上身上的戾气,这么一点点消了下去。
「那这里,有什么好?」萧弋又问。
他盯着杨幺儿的面庞,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一丝一毫也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