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遇见你
当我遇见你
她又睡着了,实际上第一次诊疗我偷偷摸摸用了催眠之外,其他的时间里,她每次诊疗时间说不上几句话就睡着了。不是不想多听听她的心里话,我不敢。那次催眠效果太惊人,简直算是惊喜。但那是她不正常的状态。她本来意志力强,如果一不小心被她察觉,我想我很可能再没有机会看见她。
有时,想想自己的人生,我会忍不住摇头嘲笑自己,以前为她笑为她快乐为她烦恼为她努力,以后是为她离开家为她换专业为她苦为她失眠为她不甘心,好容易重新申请大学课程,虽然选择的学校在加州,一有空却总往费城跑,仿佛一种习惯,到后来不知不觉跑来纽约,华尔街附近早就熟到不能再熟,却一次都没遇见她。当时想起觉得那样也好,不用见面,一切也就过了。
准备好的时候没得见面,不经意间偏偏她掉到眼前。
看着她熟睡模样,才几年而已,唇角居然有了隐约笑纹。窗外阳光很好,她在这里安静入睡,蜷在沙发椅上,深色西服套裙和她孩子般的睡姿恰成反比。也许喜欢皱眉,她眉头有点点折皱痕迹,配上唇角笑纹,消瘦脸庞。居然有种无奈感觉。我站在她身侧,注视她一切,很想把她摇醒,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可是我不敢。
太孩子气。她讨厌幼稚,她不喜欢我孩子气。那,太不够成熟,是不可靠,是轻浮,她说过她不想等一个孩子长大。
我坐回电脑前,这段时间我查了很多资料,想要帮她,可惜效果不佳,她甚至不肯给我进一步交流的机会就径自睡去。睡上两个钟头,告辞而去。
对她来说,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其实我知道,完全没有。
现在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她不肯和我聊工作,因为这是她私事,她一向重视个人,而我,看来目前我在她心里没有任何私人地位。同理,她不肯和我聊朋友,偶尔聊起叔叔,她
也只是浅浅谈两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的方法?那不可能,纠缠纠缠再纠缠,留下的印象还是一个无法给予安全感的孩子。说放手就可以轻易放手,反正孩子记忆力不好,不会受伤。
我不能再做回那个让你绝望的孩子。用什么方法,才可以靠近你?
打交道的机会只有治疗的时间,每次交谈总共才20分钟左右。偏偏她礼貌有加,如果不是那次机会知道她到底想些什么,我真的会以为一切的,她全忘了。
束手无策,没有办法,焦虑症的最好办法是更多的安全感,安全感?呵~我连交谈机会都少得可怜,没有交心的机会,怎么可能给予人安全感?别人给吗?那我坐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清醒过来,似乎对治疗很满意,笑着感谢,我正想和她多聊几句。谁知下一句话就是减少治疗次数。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急,难道你还不了解她吗?就算以前不了解,这几年时间没事就回想她的话,她的想法,简直以她为案例,你还会不了解吗?她那么注意自尊的一个人,不会随随便便允许曾经的情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的,不要急,慢慢来,总有机会的。
但是脑海里还是不断撞出那个念头,看看我,我不一样了,给我个机会,至少,多和我说两句,多给我点时间。觉得挫败和沮丧,原来你稍微好转,立刻想把我抛开……
我拒绝了她的要求,她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光是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就不能轻率的下结论。
她扯扯唇角,那就是笑了。没有太坚持,当然也没给我任何机会闲聊。直到她走后很久,我才敢转过头看向门,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她的背影总让我心口一阵阵发凉,虽然她从来不曾知道……
也许是这次她明确地提出想要减少治疗机会,那就意味不想和我多打交道,我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等下去,等待永远不会带给我想要的结果。从名片夹里找出他的名片,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助那家伙。
“教授,你好,很久不见了。”电话接通,虽然恨不得永远不要看见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但事到如今,我只能和他打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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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约定的咖啡厅,原来坐在那儿的不只是有栖川,尚有另一位红发女郎。我有点生气,因为明明我是以她心理医生身份邀约的,这根本就是朗的私事,她不会愿意被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
“很久不见了,入江。”有栖川永远是那样,沉稳得惹人讨厌,“这位是相原的好友和同居人,Bella。”
红发女人冲我点头问好。好友?心里忍不住哂笑,对于她的事,有栖川总是那么周到。虽然明知她把他当朋友,虽然提醒自己无数遍催眠撒谎可能性极低,可我还是心里不舒服。
有栖川解释道:“虽然这是相原的私事,但我觉得Bella在场可能比较好,毕竟如果需要辅助治疗,她非常乐意帮忙。更何况她们长期待在一起,对你了解相原的情况可能会有帮助。”
如此周到,我能做什么,除了表示感谢。
那个叫Bella的看样子是很关心她,我并不意外,如果她称得上好友的家伙,她一定会诚挚待人,别人对她也一样。就像以前,就像有栖川。
Bella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她现在的生活习惯和作息时间,偶尔表现出来的想法等等,紧接着追问我一大堆她治疗方面的问题。看上去却是忧心忡忡。还不住询问我应该怎么配合我。
“Bella,入江是相原的老朋友,他是很了解相原的性格的。”有栖川不等我开口,先安慰道,“不用太担心,他一定能帮到相原。”说罢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强作微笑,老朋友?
“哦?”Bella疑惑地看看我,“那就好。”
原来她从不提起我?我感觉窒息,但仍旧努力保持笑容,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沮丧或者失望。其实非常沮丧,原来这里除了过去相识,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历那么好的日子,原来她的现状和未来可以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尽量压抑住不良情绪,和他们沟通,好像这个用专业知识不断解答患者亲友疑问安慰他们的家伙不再是我,至少不再是真实的我。
很久以后,Bella终于认定我能帮到朗,答应我随时注意她的情况和心理。我不去看有栖川的表情,尽力说服Bella答应我至少每周一次让我可以参与她们的聚会。无论是吃饭或者其他。她开始时质疑我的要求,但朗的情况确实令她担忧,又或者是因为有栖川明确表示我是朗值得信任的朋友。私下交流很可能打消朗的戒心,天知道她对心理医生有多大反感。实际上,我看出Bella仍对我是她朋友却不能让她放心治疗这一点抱有极大怀疑,谢天谢地关键时刻有栖川愿意为我保证我绝无恶意。
Bella看看一边的有栖川,犹犹豫豫地终于点头同意,我抓紧机会提出希望她能够对这次见面保密。
“好吧,”Bella笑笑,很无奈的样子,“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但,不可否认的是,Lang就是一个很固执很别扭的人。”
我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之余却瞥到有栖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很郁闷。可惜,好吧,只要可以再次进入她的生活,我已经被任何人看笑话,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是嘲笑也好,不屑也罢,我愿意统统收下。
如果说见面前我只是不甘心被放弃,现在,我不愿意她的未来与我无关。明明,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要把权力收回来,随别人怎么说。
我站起身,很正式地向有栖川致最敬礼,用日语道:“教授,谢谢你。”请不要丢开我的手,请把她还给我,我以为我能忘了,我以为只要知道她的心情我就可以重归平静。可是当我遇见她,我终于知道我根本就做不到,不管花多长时间,不管身在何处,即便我刻意不去看她,我都做不到。
“你这是干什么呀?”一个女声吃惊发问。
我在等,我知道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在等他说话。他是她良师益友,给予她教导教诲,更无私帮助。现在与她关系密切。我在逼他开口支持我,给我机会进到她的圈子里去,给我机会让我重新进入她的生活……
……“入江,”等了又等,那个声音终于响起,我的心仍然悬着。我不敢直起身子,不敢看他眼睛,保持着弯曲的身体,我不敢放弃。
“相原是我最好的学生和下属。”我们一直用日语交谈,他继续道“实际上,也许不太符合国人观念,但她确实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互相鼓励和支持。我同样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的生活。”
心落下了,我直起身体,看向坐着的有栖川,他罕有的一脸严肃,目视我坐下。入座后,我忍不住开口:“她缺乏安全感。”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她已经判我死刑,不给我机会。
有栖川笑了,笑得很落寞:“像我们这种人,总觉得做比说重要多。”我愕然,他用英语对一旁的Bella说:“差不多,我想我们先走吧。”站起身为还在茫然中的Bella拉开椅子。
我准备站起身,他却俯□子,在我耳边轻轻说道:“静静等待,默默支持,会给她最多的安全感。她值得有梦想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人间正道的同人还在构思中,因为要查大量资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