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予过来
“你个小丫头,从晚膳开始,嘴巴就没合上,一个人在瞎乐呵什么呀!”楚星雨单手托腮地坐在桌前,瞧着云儿满脸欢快地铺着床。
放好被子后,云儿走到楚星雨面前,蹲下来说道:“夫人今天送来了这么多首饰和衣服,还有银钱,奴婢替小姐开心。这么多年,小姐终于熬出来了。”说罢,云儿别过头去,悄悄抹了下眼睛。
从嫡小姐变成了杀害姨娘庶弟的凶手,背负着这莫大的冤屈在家庙中一呆就是八年!从云儿这几日的言语间,楚星雨已然可以想象洛浅予在家庙中的八年是怎么过的——有了韩淑清的打点,洛浅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没日没夜的干活,还险些被……好不容易熬到洛秋书派人来接,却不想只是为了要回那一纸婚书和信物,不想落人口实罢了!
而在这八年里,韩淑清的位置越发的稳固,洛秋书的官也越当越大,洛知琴、洛知画过着原本属于洛浅予的生活,每日养尊处优,成了真正的名门闺秀,尚书千金,而洛浅予不过是最初几年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不过,如今我楚星雨既然替洛浅予活了回来,便要将原本属于洛浅予的一切都拿回来,定不叫这天失了公道。
“我看你是开心晚上吃了好吃的吧!”楚星雨顺手从盘中拿起一块水晶糕塞进云儿的嘴中,笑着说道。
云儿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小姐惯会取笑人家。”
“云儿,你瞅着那太子殿下好看么?”
听了楚星雨的话,云儿一口糕直接哽在了喉咙里,憋的脸通红。
“来来,喝点茶!”楚星雨一边帮云儿拍着背,一边将茶杯递给云儿说道。
云儿咕噜了两口茶水方才好些,“小姐,太子殿下固然是好看极了,可是……可是……”
看着云儿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楚星雨立马明白了,感情这小丫头是以为自己中意那颜景轩,特意来打听了。
“怎的?你还怕我看上那太子殿下啦!你家小姐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云儿不解地问道:“那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楚星雨微微皱起眉头:“就是好奇!你看啦,那太子的容貌真真儿是没话说,搁楚怀王那时估计都没有宋玉什么事了。再看地位,那世子也好,德王也罢,都没有太子尊贵吧!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坐拥江山的。你说这洛知琴、洛知画怎么一个中意德王、一个中意世子呢?关键是,我瞅她两,横看竖看都不像视名利如粪土之人啦!”说罢,楚星雨转头看向云儿,继续说道,“我看她两估计是眼神不好使。”
云儿噗哧一笑,说道:“她俩儿,是不是眼神不好,奴婢就不知了,不过呀!就算她两眼神都忒好那也不顶用。”
“这太子可是早就定给了姜家大小姐姜如雪了,只等姜小姐今年行完笄礼,便要择日成婚。”
“姜家大小姐?”
“对呀,”云儿点了点头道,“就是当今皇后母家右丞相家的千金。”
姜如雪,楚星雨自然知道是谁——右丞相姜家嫡子的千金,从前曾见过一面,人如其名,端的是肌肤如雪,从小便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长大了定然更是貌美无双,与那颜景轩也算是佳偶天成!只是……
颜景轩的母妃早已病逝,他自小被被寄养在锦贵妃处,而锦贵妃的父亲便是右丞相姜宏清。
虽然在知道颜景轩是太子的那一刻,便已然猜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可是心中却总还存着一丝幻想,幻想着皇上能顾念些旧情,顾念着莫氏一族七世忠烈千百年来抛头颅洒热血护得陈国安宁,顾念着她那温柔的姑母亦是他的妻……只是古来将王最无情,又从何来这许多的顾念。
“那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楚星雨有些怅然若失,随口道。
“不过,小姐,我听说那太子殿下患有不治之症,所以这姜家小姐会不会嫁给太子,也不一定。”云儿凑近了半分,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对于这个消息楚星雨自是不相信的,嗤之以鼻地说道:“你都是在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呀!”
“前些日去厨房拿饭菜时,听厨娘们在那儿说的。”云儿吐了吐舌头道。
“还不错嘛!都知道听小道消息了,”看着楚星雨扬起的手,云儿以为自己要挨打时,却见那手落在了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不错,再接再厉。”
得了表扬,云儿高兴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听说点关于那小侯爷的消息呀?”楚星雨轻轻敲打着手指,做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问道。
云儿偏过头思索了一会,道:“只听说那小侯爷是南阳来阳候府家的二公子,今年已有二十有四了,可是确尚未婚配。”
来阳候府,二十四岁,那十一年前不就十三岁!楚星雨不着痕迹的在心中计算着,那这小侯爷铁定就是当年马家胡同跟在自己后面的来小全了!难道他也是那来阳候遗落在民间的儿子?
楚星雨摇了摇有点晕乎乎的脑袋说道:“你先下去吧!”
云儿走了两步,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小姐,那冬梅,怎么办?”
晚膳时,韩淑清不仅给楚星雨送来了衣服首饰银钱等生活物资,还给楚星雨的院中拨了六个丫鬟,顺带着还将冬梅也带了过来,说是听凭楚星雨发落。
这可真真儿是下了手好棋,让楚星雨进退两难,那冬梅已然挨了五十板子,躺在床上怕是要将养上好些日子才能恢复,自己还如何发落,总不能闹出人命,再落个心肠歹毒的名头!可是留在身边,楚星雨也不觉得冬梅会感恩戴德,不过是养了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罢了。
楚星雨摁了摁额头,说道:“先好生养着吧!夫人派过来的人不许她们到我房中来。”
“是。”云儿领命后关门离去。
楚星雨偏过头,一手轻轻拂过额间的伤口,洗掉了鲜红的血渍,伤口看起来没有白日里那么狰狞了,可是疤痕依旧清晰可见。
就在楚星雨计算着桌上的这匣子首饰能当多少钱时,突然窗户一侧的屏风后响了起了脚步声。
“谁?”楚星雨一个惊慌后,急忙转过身盯着那屏风后面。
就在楚星雨犹豫着计算着要不要大声呼救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屏风背后转了出来。
“颜景轩?”楚星雨吐了口提在胸口的气,由惊慌变为了惊讶,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话一落音后,方才察觉到不妥,急忙改口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我房中?你是怎么进来的?”
楚星雨突然想到刚刚把颜景轩比喻成那以色侍君的断袖宋玉,若是被他听到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又急忙追问道:“你来了多久了呀?”
却见那颜景轩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床边,甚是熟稔的坐了下去,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少女闺房。
楚星雨囵大了眼睛,心里嘀咕道,这八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竟从一个高冷少年,变成了如今轻薄少女都能面不改色的自来熟。
“你一口气说这么多问题,叫我如何回答,”清冽的嗓音如同七弦琴的尾音一般好听,只是配上这场景显得有些诡异异常,说罢,颜景轩将手中的折扇放在了一旁,抬起长袖,伸出那玉竹一般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床,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楚星雨,说道,“小予,过来。”
不过是嘴角的一抹浅笑,竟如那在万丈深渊中飞舞的漫天桃色一般,危险中却又带着魅人心魄的魔力。但一想到这笑意是来自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少年郎,楚星雨就忍不住老脸臊红。
“不了,不了,我站着挺好的。太子殿下,您坐就好。”楚星雨边摆手边别过头去,有点不敢直视嘴角含笑的俊美面庞。
“我还是喜欢你直呼我的名字。”颜景轩突然道。
“啊?”楚星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予,难道你打算就在此处站上一夜吗?”颜景轩突然解下了头上的玉冠,说道。
楚星雨再次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解下玉冠,自然是睡觉,”颜景轩边说边走到楚星雨身边,一手握住楚星雨的衣袖,凑在楚星雨的耳边低声说道,“不然,你还想干嘛?”特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别样的魅力。
楚星雨的脸已经红的辨不出底色了。
一想到自己竟被一个从前跟在自己身后、小自己六岁的少年公子调戏,楚星雨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简直是无处安放了,可偏偏这人还是身份尊贵的太子,自己打不得骂不得也说不得。
楚星雨被颜景轩拉到了床边,“你是睡外面,还是睡里面?”
这是选择题吗?这简直是催命题,楚星雨低着头说道:“可不可以不睡?”
“若是从前,也许你还有的选,可是如今你觉得自己还有的选吗?”那拉着楚星雨的手没有丝毫的松懈。
什么从前?难道是从前洛浅予生母苏氏还在世时?!嗯,肯定是的,毕竟那时,洛浅予的生母是夫人,她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嫡出小姐,便是这颜景轩想要用强,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那八年前,洛浅予不过才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而这颜景轩也方才十来岁,才十来岁的奶娃娃便就有了这心思……都说这天家皇室的骄子是比旁人要老成许多,只是没想到竟老成到丧心病狂的禽兽地步!可是当年自己怎么完全没有看出来了,果然我怕才是那眼神有问题的二傻子吧!
那对付这种衣冠禽兽,可万万不能激怒他。
楚星雨极力克制住眼中呼之欲出的鄙视之情,放缓语气句句动情地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不过是这洛府不受宠的三小姐,若是被旁人瞧着这深更半夜的你在我房中,怕是会有损您的清誉。”
就在楚星雨都要被自己感动时,却听那颜景轩说道:“无妨,到时刚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抬你入东宫。想来洛尚书也不会反对的。”
不会反对个头!你可是当今皇后母家定下的人,怕是你今天在我房中的消息传出,明日我便要横死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