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君不像君,臣不像臣
宫城门后,往日空旷的场地已围满了人。
“皇后娘娘来了。”
下属在为首的将军模样男人耳侧轻言,便见远处一雍容华贵的凤袍女子缓步走来,头顶遮阳弊日伞,身后两个婢女拿着巨大的蒲扇为她轻轻扇风。
见状,黛英卓立马走上前,行跪拜之礼,“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好了,起来。”黛绿屈身,双手将他扶起,“我此来送行并非以皇后之名,而是你的阿姐。”
黛英卓身上玄铁而制的玄甲传来冰凉的触感,黛绿上下打量,这一身玄甲将他整个人显得威武不少,不由点头赞同。
“玄机阁出品果真不同凡响,带这一身铠甲行军,吾弟定当威震四方。”
“阿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与爹爹的期望。”
“好。你有这个决心,阿姐便宽心。”黛绿长袖一挥,“这是你第一次出征,阿姐还为你带了一件礼物。”
轻拍手掌,只听两声脆响,便有十几名奴才扛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那东西身形庞大,有棱有角,上面盖着一层黑色的布。
黛英卓一愣,“这是什么?”
黛绿:“你且去掀开黑布瞧瞧。”
风微动,吹起布料的一角,耀眼的银白色材质另无数将士争相羡煞。
黛英卓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含惊喜,快步走上前,迫不及待地掀开黑布。
威武霸气的烟云以桀骜的姿态伫立在场地之中,且两颗幽绿玄石镶嵌成的眼睛仿佛透着寒光,令人望风而栗。
“这是……”
“没错,这是沈霁月的白虎玄骑——烟云。”
他不敢置信地抚摸,甚至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玄骑烟云,当年沈家六女沈霁月便是骑着它在战场上大出风头,将敌人打的节节败退,世人评赞其英姿飒爽,堪比其父战神——沈方林。
“烟云怎会在您手中?”
沈霁月战死之后,烟云的下落也不知所踪,他万万没想到,阿姐会将其作为礼物赠送给他。
黛英卓不解,黛绿只轻蔑地哼笑声,侧过身。
“有何不可?”黛绿:“从今以后它便是专属于你的玄骑了,来,英卓,上去试试。”
黛英卓跃跃欲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次他只能远远地眺望烟云雄姿,却不能亲自一试,而今,这威武的东西便是他的了!
“怎么了?”
烟云腹部的构造极为复杂,黛英卓仔细瞧了一番,竟没有找到脚蹬在哪?被阿姐催促,为保面子,他只能胡乱找个落脚点踩上去,谁知手上不小心碰了什么,本一动不动的玄骑烟云忽然浑身一震,黛英卓一个趔趄,翻身摔了下来。
他哎呦一声,极为狼狈。
在场的人可都盯着他看,本还算威风,可这么一摔,剩下的只有想笑不敢笑。
而黛绿见状,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啧,狗啃泥,真惨啊。”不远处一男子倚在城墙上,腰间别着一把风流扇,下巴对着方才出乱子的方向微扬,“皇后娘娘这是关心则乱,小安你看,若她踏实送别,黛英卓还能装成个人模狗样,可把烟云都搬了过来……”
他暗自摇头,未说完的语调中尽是嘲讽,“偷鸡不成蚀把米。”
被唤做“小安”的男人略带厌烦地瞥了眼黛英卓与黛绿姐弟,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黛英卓会从烟云上摔下来。
“天真,难道黛英卓真以为烟云什么人都骑得?我看皇后娘娘太过高估她那废柴弟弟,普天之下,能驾驭烟云者我只见过两人,一个是那已故的无双将军,另一个……”
说到这,卫徽安眼中既有骄傲,又带了些失落。
另一个便是那已叛之人封成谦,从前,这个名字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每提及都要为其才华惊叹。
而如今,却没有人再敢提。
就连最直言不讳的史官,都只在史书上写下“反贼”二字终笔其人的辉煌。
见他黯然神伤,白伦鸣换了个话题。
“此去西行,皇上将你调派到黛英卓手下当副将,除了消灭廉军,恐怕另有目的吧?”
这是机密,本不该问,不过饶是带些脑子的便可猜出来,更何况还是他们这些彼此了解,从小玩到大的宫中玩伴。
卫徽安也不隐瞒,他叹了口气:“皇上知道我讨厌沈清,但我却不会害沈清。可是茫茫虹河,暗流涌动,那日还下了暴雨……”
暗自摇头,卫徽安:“生机渺茫,只不过是皇上的执拗罢了。”
眼见出征在即,白伦鸣微微仰头,满目的光被厚重的城墙遮挡,这宫中掩埋了多少人多少事,又将多少人困在其中?
“到了西塘你该如何?难道真要对廉军下狠手?”左右无人,白伦鸣放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小安,你平心而论,廉震将军带兵反叛,数万百姓蜂拥而起,若非民心所向,又怎会有如今声势。难道廉军真的该杀吗?”
卫徽安一震,忙左右看去,幸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出糗的黛英卓身上。
“你胡说什么,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若教他人听去,小心你我人头不保!”
白伦鸣却没他那么慌张,反而勾唇一笑,偏头道:“这个国家本就不正常。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小安,你信不信,就算没有师父,封成谦,也会有这样的人出现,打破这诡异的平衡。”
“只是封成谦甘愿充当这样的人罢了。”
卫徽安默默攥紧拳头,“我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他……”
“不然呢?封成谦那个人难道你我还不了解?向来是有什么做什么的性子,你看这森严的皇宫,拦得住你我,却拦不住他。”
卫徽安:“你说的倒容易,不若你来替我的位置。”
白伦鸣笑,“不去,我是廉震的弟子,我若去了会教人口舌。我也只不过是兴起发发牢骚罢了,还能改变你坚守的阵地?其实我觉得这一点上,沈清素来做的很好。封成谦生来与众不同,而我们只不过是皇帝的臣子,恪守君令,守卫祖国便够了。”
白伦鸣这一番话让卫徽安陷入沉思。
难道他真的该像白伦鸣所说的那样,恪守君令,却违背自己的本心吗?
城门大开,刺眼的曜日从青云后缓缓露出。
卫徽安驾马,“我该走了。”
白伦鸣点头,“说起来,你真觉得封成谦和沈清会死在虹河里头?那两人从小便形同水火,凑到一起去能把房顶掀开,连玄机阁老头子都拿他们没办法,小小的虹河就能让他们折腰?”
“你好生找一找,说不定人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