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新生(3)
宋江一番慷慨陈词,让室内气氛陡地紧张起来,晁盖和吴用等欲上前解劝,高原却轻轻地挥挥手。
“宋首领似乎意犹尽啊。”高原解嘲道,“本王似乎坐失良机,让青州军因仓促逃离而蒙羞了。
然而,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
今次北伐,除了因气侯恶劣而造成我青州将士近两百人染病而亡外,其实,可算得上是一帆风顺。
首先,因暴雪天气,我军的一路北上,金军却毫无察觉。龙门关夜袭,洵河围歼,我军有如神兵天降,至今,金兵都不知道他们的上万人马是如何失踪的,这上万人马究竟是死是活,连尸骨都找不到
现在的金军,肯定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他们最后不得不接受那上万人马被歼的事实的话,他们都不知道敌人是谁,甚至,这敌人究竟是人还是神?
如此说来,我军的这次北伐,确实是在古今战争史上创下了又一个奇迹。
其实,我先头部队是可以在洵河左近的山林中继续潜伏的,甚至,我军也可以出奇制胜一举夺下北平郡
设若,此时我军占据了北平郡。那样,我军就几乎斩断金军的前方与后方的联系,就如同在金军的腰眼上插上了一把匕首,金军东西出击占领大宋的大型战略就会因为我军的异军深入而全盘流产。
这是多么令人期待的一种局面啊。
然而,有这种想象的人,其实就是不懂战争的妄人
一当我军占据了北平郡,那我军就不能再隐形了,金军迟早就会获悉他们的敌人的真实身份,那我军的这次北伐,就不会成为什么奇迹的了。
再者,北平郡离我军的后方六郎堡多远?六百里以上的脚程啊。占领北平郡我一万大军的补给怎么办?
让龙门关处鲁提辖的四五千人马变成运粮队?宋首领,这六百里的道路根本就不叫道路,风雪迷漫,有如海洋一般。届时,一当金军发现了我们的踪影,有谁能保证鲁提辖的运粮不会遭遇到洵河金军运粮队的同样恶运呢?
还有,让我军虎踞北平郡,呼应南边白沟河处的童贯北上的二十万官军,使刚刚夺下燕京、平州、栾州的完颜宗望的二十万大军腹背受敌,甚至不能返回中京老巢。
这种谋划,真的让人喷饭
童贯的二十万北伐官军,完颜宗望的二十万金军,这两个‘二十万’是一回事么?说句大实话,与完颜宗望大军相比,童贯的二十万兵马,只能算着是一万兵力都不到
白沟河边,童贯的二十万大军是什么样的大军呀,一群乌合之众其中十万,是被辽国打得满地找牙后来又纠合在一处的散兵流通、残兵败将另十万兵马,是临时从大宋各个州县凑合过来的乡军、土兵,战力低劣,号令不一,都是些什么东西
此时的大宋,稍有战力的只剩下一支大军,就是种师道兄弟二人的西北军。目前,完颜宗翰亦率大军自辽西南下,大宋的西北军是不可能东调的。
让我军一万人和南边童贯一万兵力来夹击二十万金军,就真的是一个大笑话。
这不是什么南北围堵金军,而是陷我军于不测,轻易地就让我军陷入到金军的人海之中。
童贯在白沟河边秣兵厉马,卖力表演,即使我军现在在北平郡处奋战,童贯的二十万大军也不会向北有实质性的进攻,他表演个球
以大宋这种被阉割的军队,哪里有战力去夺回甚至是守护自己的领土,他们最大的能耐是,盘算着下山摘桃子”
高原一口气说完,便气喘吁吁,而后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根本不看宋江一眼。
宋江满面通红,还在那里反复琢磨高原的每一句话,越想越气闷。与此相反,晁盖、吴用、公孙胜、关胜等听完高原的分析,都为之气畅,先前因宋江的责问而引起的对高原的疑惑,此时也就迎刃而解了。
吴用小心问道:“大王,什么叫下山摘桃子?”
“就是守株待兔,不劳而获,等待时机哄抢别人的战果”高原连眼睛都未睁开,阴阳怪气地回答道。
晁盖关切道:“大王病体初愈,休养则个,休养则个。”
正当众人准备悄悄离开而让高原休养精神时,高原忽然睁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言道:“我知道,不仅是宋首领,大家对本王都有些想法,大家觉得在本的治下好不憋闷”
吴用道:“大王此话何解?”
“吴军师,本王当然心中有数。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象吴先生本人,就不感到憋屈吗?从梁山开始,大的战争就有五、六次,可是,又有哪一次战争,是由吴先生单独策划的呢?本王总是当仁不让,本王总是乾纲独断
本王经常反思这些战争的得失,其中,夺取沧州的那次战斗,如果交给吴先生来全面策划布局,可能结果更趋完美。
本王从来没有低估吴先生等人的智慧,只是,本王执政伊始,我军便掌握了先进的火药,并制造出先进的火药武器。这些手雷、火炮运用在战场上,必须有相应的战略战术,过去那些传统的战略战术,根本就适应不了它,甚至阻碍它的强力发挥。
这,就是为什么本王总是越俎代庖,次次唯我独尊的了。吴先生,现在对本王的那种战前伏击围截,战中手雷、火炮开道,结束时一哄而上的战术,有深刻的理解了吗?
我青州军从梁山时,招揽了众多武艺高强的英雄豪杰,厉兵悍将,象林冲、鲁智深、呼延灼、关胜等,这些,都是当今天下罕有的、万人敌的大将啊。
可是,历次战争中,本王从来对这世上通行的“先斗将,后斗兵”的战术弃之不用,对战场上敌军中率先奔出的战将视而不见,劈头就是一阵狂轰滥炸,一点武士道德都不讲,这,让青州军英雄好汉能不感到气闷么?
这又是为什么呀?答案同上
军事上是这样,政治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什么‘青州模式’、什么‘刑法民法’、什么‘减税退税’、‘以商养农’、什么‘收容所、育婴堂、养老院’,哪一项执政决策,不是本王独断而专行的呢
难道经历这些,大家不象宋首领一般,觉得憋闷无趣吗?大家就不担心,本王又想出什么新词,来折腾大家吗?”
高原的一番唠叨,让众人目瞪口呆。
半晌,晁盖才殷勤道:“大王,晁某只看到,梁山军在大王的统领之下,一步步成功,一步步别开生面。”
吴用亦道:“今日,听到大王这一番剖析,这一番诛心之论,吴某不仅不感到憋屈,反而再次如梦方醒。”
稍许迟疑,宋江终于开口道:“宋某只是就事论事,大王年轻,宋某不做计较。”
高原没好气地反讽道:“宋首领,反正你这一生,是注定要与本王纠缠不休的了。本王曾经让你去沧州接替柴大官人,分管水泥事务,你却抗命不遵”
“宋江对生意不感兴趣。”
“生意?如此我军的水泥,每天收入达数百两银子,即刻,本王还打算扩大水泥生产规模。
这水泥、这盐业,都是我军将士和青沧黎民百姓的生存命脉,难道它在宋首领的眼中,只是一件不屑一顾的生意么?
购料、出货,每天有上千两银钱进出,其中,有没有贪黩,有没有浪费?此事不管,又如何管理天下?”高原故意煞有介事,兴师问罪道。
晁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脸上尽是忧虑,道:“大王,要不,晁某前去负责?”
“这事以后再论。”高原心不在焉道,然后掉过头来盯着晁盖,笑道:“晁首领,据说,你手上还有花石纲的积余银子五六万两,为何不拿出来入股我青州军的生意啊?这银子,不拿出来花,它终究是一笔死钱,这非常不划算的。”
“大王,若我军近日手头拮据,晁某愿意把这些身外之物奉送给大王使唤,这入股的事,晁某倒不感兴趣。因为,这让人听上去,好象晁某还是一个土财主一般。”
高原生气道:“你听听,何等保守
在座的诸位,每月都有上百两银子的薪水,青州军将士,手头也颇有积蓄,然而,很少有人拿出来入股。
如果,象大家这般作为,我青沧的商业如何发展?以商养农,以商促政的方略,无异于纸上谈兵”
公孙胜笑道:“就普通兵士手中那百十两银子,如何入股,谁要?”
高原回道:“道长,你又外行了不是
这些只拥有百十两银子的普通将士,可以进行组股,积沙成塔,小鱼不就变成大鱼了?这种东西,叫做基金,当他们积累到一定资金后,就可以进入工程入股,聚合而成大股东,他们层层可以找一二个代理人专门负责按比例投资分红,这些代理人,也可以叫做董事。”
“哈哈,大王,莫急下次有机会,你再把这些稀奇古怪的知识,给贫道和将领们讲个透彻。现在,大王休养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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