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楔子【1】

史书记载,泰元年间六月初六,大吉,齐钺郡主行婚嫁事,举国欢庆。

忽逢骤雨天地俱暗,云雾有龙腾之势,且黑云当道,步辇行之不能半步,恍见郡主红衣四起,如踏之其上,飘飘乎羽化而去。

渐明,婚轿既空,乃曰:天佑齐钺,万世升平。

“荒唐,想我堂堂虚空神君,竟被妖魔化至此?”悦漓气急败坏地将书卷丢在案上。

“罢了罢了,若非妖族来犯,天帝怎会突然将历劫的你召回,只怕此次你历劫中断,又要再去一次了。”

“我不去,我不想去了可行?”悦漓立即抓住旁边这位的衣袖,原本满是愤怒的脸上只剩下了可怜与哀求:

“这凡界实在无趣,朝暮君日日面见那老头儿,这次本就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召回的我,君上替我求情可好?”

秀气的白衣仙官眉头倒是皱得比她还紧,忙把自己的衣袖扯回来,看见纯净没有一点杂质的白上果然印着几个灰爪印,恨的咬牙切齿:

“神武君变脸的本事倒是越发精练了,只是你这卖惨我早就司空见惯,劳烦下次换个招式。”

悦漓翻了个白眼,趁他长篇大论这布料如何吸取天地日月精华如何精贵之前,果断跑去了后院。

朝暮是最见不了她一犯错就逃的,提剑便冲了去,两人在院子里匆匆过了几招,当然最终还是悦漓轻巧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我跟你讲了多少遍,以后别用这招..”朝暮气到耳朵尖都红了,太阳都越发热烈起来。

悦漓出了点儿汗,声音也有些低沉,依旧在他背后扼着他,“小白脸儿,我早说你若想多与我过几招。还需再练上个万把年,现如今对你,这一招便足够了。”

话毕便利落地放了手,嘴里又念念叨叨,“不知道我捡回来那个现在怎样了,说起来倒是比你还俊俏几分。”

她蹦跳得很是欢快,跟刚刚出手果决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朝暮脸上的红渐渐褪去,神色有些莫名,跟着她进了屋子。

虚空的房子一向简陋,悦漓跟天界那些公主仙子的布置更是截然不同,人家皆是花草树木,她却是斧钺钩叉,连正中央的床也是棱角分明。

随手捏了个咒,结界消去,正中央露出了同样棱角分明的小少年。

如果说朝暮是水,温文尔雅,他便是房中摆的兵器,眉眼清冷。

悦漓看看朝暮,又看看少年,似乎在思索什么。

朝暮受不住她过于热烈的眼神,急忙打断道:“我看他恢复的极好,你也切莫日日只为他疗伤,断了自己的修习,若是被师祖发现,少不了治你的罪。”

悦漓还是笑:“师祖总教导,受人小惠,必百倍还之。这家伙可是生生替我挡了一根妖箭,比那些天兵还机灵,我欠他一命。”

“他好端端为何为你挡箭?”

“听说他是我凡间的..对..夫君…是我夫君来着。”

朝暮无语道:“...你不是被劫婚了吗,还没过门,算不得什么夫君吧?”

“诶?”悦漓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你这套说辞,倒是与我要那魔主偿命时,他的回答十分相像呀。”

“...”

朝暮便不说话了,只有悦漓还在愤愤:

“小魔头竟敢伤我的人,拦我的路还破我的劫,迟早有天我要他一笔一笔偿回来。”

正说着,一道蓝光破门而入,清脆的声音跑进来:“两位师兄好不热闹,怎不带师弟一起呢?”

悦漓对师弟可是从来不客气,一掌拍过他的后脑勺:

“可跟你说过莫学这装神弄鬼之道!看你给我排的什么好命数,出嫁赶上这等烂事。

怕是我以后都要没了好姻缘,也怪不得你要唤我声师兄。”

这小生摸着头很是委屈:

“定是司命那小子没仔细算计,簿天回去便帮悦儿教训他,只是这已是天命,你怪不得我,要怪只管去怪那群顽劣小妖。”

朝暮见他俩又开始了,深知这两位不聊个几天几夜没个完,急忙打断道:

“悦漓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只是你不跟着师祖修炼,来这儿做什么?”

“噢,我差点忘了,天帝要给上次一战论功行赏,恰逢一位仙友历劫归来,便在九重天设宴。

师祖隐游多年,这次照旧由我们代为出席。”

“仙友?莫不是我?那老头对我这么好?”悦漓十分惊奇,那两个人却立即一同说,绝对不是。

簿天把话接下去接下去:

“听闻是德高望重的老神仙了,一直辅佐天帝平定四海,是以天帝不舍放他来虚空,论道行应与天帝无异。”

“啊..原来是位老神仙,一大把年纪还要历劫,真是辛苦辛苦,”

悦漓平白生出些惋惜,“天帝那老头一向自私,连退休都不让,自己才乐得自在。”

簿天一边听她抱怨,一边翻开自己的命簿查漏补缺,又说:

“师祖有言,今日两位君上私下打斗致使昆吾山脉中段塌陷,速去修复,如若再犯,虚空再无朝暮君与神武君。”

悦漓翻了个白眼,然后拍着簿天的肩笑嘻嘻道:“师弟这小本本的作用真是越发强大了啊,真叫悦漓羡慕。”

簿天赶紧把名簿小心翼翼收进怀里,又万分嫌弃地将她的手从肩上挪开,“过奖了过奖了,小悦儿这白眼也是越来越标致了。”

说罢吐了个舌头,趁悦漓发怒前,随着阵风便飘走了。

不过悦漓倒是反常的没恼,转身扶起床上的少年,又将他散下来的头发都冠在一处,拢了拢衣袍,才说:

“我这几日不能时时看顾你,也不便使你久留,只能先将你送下凡去,随行的金丹都是我在老君那儿讨的好药,你若记得便每日服一粒,若不记得也无大碍。

我欠你的,有缘再见自会还上,或是此生无缘,我也必保你安泰无虞。”

说完衣袖翻飞,再看床上已无那少年的身影。

朝暮好奇问:“你何时曾与老君来往?怕不是又去偷了?”

悦漓回了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这段时间为给那孩子疗伤我已法力虚微,昆吾山脉一事还劳烦朝暮君上了。”

说罢卷起一阵风就把朝暮送出了屋子。

窗外朝暮还在气的跳脚,屋子里漫着春日里草的清冽,冷冰冰的武器都柔和了起来。

悦漓睡在原先少年躺的地方,心想:“他的味道这般好闻,即便真是嫁了也不吃亏,只是不知道这味道为何如此熟悉?”

又想:“师祖曾经说过,行善之人周身萦绕馥郁正气...”

正这般想着,渐渐就睡去了。

虚空向来是一片祥和,九重天现在确是乱成一团。

天帝并不像悦漓所说的是个老头,只是续着一缕山羊胡子,堂堂坐在上位,扶手上雕龙刻凤,金光闪闪又嵌以五色琉璃,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此刻只见他把折案摔在水玉长桌上,两眼一扫,吓的众神官皆屏气凝神,战战兢兢。

“好一个魔主,三番五次扰我天界权威,若非此次及时将神武召回,若大的九重天竟无一人能挡!

我千万天兵日食琼露夜被云锦,全不如其蛮荒之辈?各方将领该当何罪!!

司命可在?”

“在。”司命小神颤悠悠地站出来,两股战战。

“先前命你排元君尊上之命数,乃是近日归来,可准?”

“回..回帝君,本该如是,只是近日突增变数,原本元君尊上的命数已尽,理应历劫结束,可谁知就在今日,原已陨落之星竟又有回升之势。”

“荒谬!天下岂有这等事!”这位陛下双目圆瞪,吓得司命果断闭上了眼。

发生了这种事,说来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等天帝怒气见小,才又硬着头皮道:“元君尊上乃混沌开元时的上神,命数本就极难推测预料,尊上吉人天相,得高人相助以续命也未可知?”

天帝又问:“司仪可在?”

“在。”司仪也颤巍巍站出来。

“拜帖可都分发了?”

“回帝君,已全部安置妥当。”

“好啊,”他气急反笑:“你们现在来说说,神君归位之宴六界皆知,现如今出了这种事,要将我天家颜面置于何地?!”

在众神皆默之时,有个刚飞升的小仙似是想出个风头,于是说:“听闻虚空神武君上恰巧也历劫归来,”

他好奇看了看四处挤眉弄眼的各仙官,头皮渐渐发麻:“嗯..素闻神武君骁勇善战..乃天界栋梁,何不以此..”

“咳咳..”有一老神官咣地一声跪在了大殿上:“禀帝君,此乃我太虚宫小侍,刚刚飞升还不懂规矩,无意冲撞陛下…”

天帝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凉凉道:“无妨,你让他接着说。”

这小仙官若是再看不出来有问题也就白白苦修了这么久,赶紧慌忙跟着跪下来。

“是个好主意,竟是无人想到??该赏,重赏!”

天帝似是想了一下,又说:“早前听闻禾稼仙人宫里缺人侍奉,这小仙如此聪慧,不若去那儿做个掌事吧,嗯?”

一个眼神过去,禾稼仙人喜从天降,急忙领了旨。可怜这小仙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谢恩了。

等到朝会结束,各位神仙都擦着冷汗从九霄殿里飘出来,步履轻浮脚底打颤,暗道如今神仙也不好当。

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是刚刚那小官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修炼了几千年才从地仙飞升上来,而今第一次朝会,立即被改回了仙籍,更是要去种地了。

禾稼仙人一向逍遥散漫,又没几个仙侍,府上那么多地岂不要由我一人来种?”

于是有好心的仙友劝慰:“帝君留了你的仙根都算是仁慈了。

你可知那神武君为何小小年纪便法力深厚屡立奇功,明明已身在虚空却还要为帝君效力,乃是幼时偷食了帝君骨血所制的丹药,神力大涨所致。

那可是帝君耗尽千年灵元修炼而成,原给元君尊上疗伤用的。

若不是当年那位好脾气的尊上拦着,如今战功彪炳的神武大殿,怕不是已经被天帝扔进老君的丹炉里,给炼成丹药了。”

又有知情者接道:“正因如此元君尊上才需多次历劫,以修复灵元增长修为。

没了尊上的辅佐陛下如今忙的很,这么些年一直脾气暴躁,连老仙友们都少有在这九重天见到神武君了。

他们自己一个个都知道躲得远远的,你却又在帝君与元君尊上之间提及此人,如此说来,罚你种田已是好的了。”

那小仙听了缘由脸色褪的煞白,禾稼仙人则是红光满面,带着木楞的小仙愉快地退下了。

留下众神还站在原地拍着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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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只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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