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非他不可

四十二章 非他不可

悦漓离开时,才发现郁垒不仅点了鹤白的哑穴,连听觉也一齐封上了。他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俩眼珠子瞪得比水池里的红鲤鱼还大。

悦漓蹲下来耷拉着眼皮无奈道:“但凡你能学到你主子半点沉稳,也不至于受这种罪。

沉熠不是他,你不要再犯傻了。”

不要再犯傻了,这句话究竟是在说鹤白,还是在说她自己,她也想不出来。

鹤白一脸忧愁地瞅着她,似乎很是费解。悦漓却不管他听没听到明不明白,只是着手松了束着他的无常,大步走出殿门。

郁垒正拄着头斜倚在棋桌上出神,见她出来了便起身斯文地掸了掸袍角,自然地朝她伸出手来。

“悄悄话说清楚了?”

“嗯,说清楚了。”

悦漓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

“其实你的术法是直接加在我身上的,根本不用共灵与我吧?”

他一向直来直去,半点弯路也不肯走,会的术法自然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像是对鹤白那样。

她早该想明白的。

郁垒的手顿在了半空,僵了一瞬又自然而然地收回去背在身后,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是你多想了。”

悦漓似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

他倒是挑了眉毛认真问道:

“你要拿什么谢我?”

悦漓细想了想,确实是她实在放心不下想见天帝伯伯的,他那么怕麻烦还亲自把她送过来,只是嘴上说说是少了点儿诚意。

于是悦漓有些紧张地盯着他问:

“那你想要什么?”

郁垒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瞬间失了逗弄她的兴致,沉着脸随意道先欠着吧。

悦漓刚松了口气,他却蓦地弯下身子凑到她跟前,漆黑的眼像是要直直望到她心里去,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其实你根本不爱镜玄,你爱的是那个沉熠,对不对?”

提及镜玄,她恼怒,她冷声冷语尖锐刻薄,可她是活生生的。

只有听到那个名字,这只随时炸毛的妖精就被抽光了所有了力气,只剩下干瘪的躯壳,沉静得连呼吸都弱了。

他站在她身旁,第一次感觉到被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裹住了,因为她轻飘飘地,他怕自己一不留神没捉住,她就飞走了。

他甚至听不到她的心跳。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却像是失了魂魄,再也醒不过来了。

几个字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干涩得泛着酸。是他在问:“

你就非他不可?”

就非他不可么…

她的睫毛轻轻颤着,长长密密的,他们俩挨得那样近,近到睫毛甚至都要戳进他的眼睛里去。

终于悦漓合着的眼睁开了,郁垒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忽然很想叫她闭嘴,忽然下意识地抵触这个答案。

但他发不出声音来,于是她还是开口了,她说:“

我可以为他去死。

你知道吗,我早就为他死过一次了。”

那么轻描淡写,好像说得不是自己一样。

他告诉自己,够了,就到此为止吧。

根本没有结果的,这女人的心早就随着那个男人死了,就把这场错停在这里。

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死死扳住她的肩膀低声道:

“你告诉我,悦漓你来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沉熠!其实我是沉熠对不对?”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也许...

“你不是他!”

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机械地打断他的话:

“阿熠跟你不一样的,你是你,他是他,我分得清清楚楚!”

这女人还真是绝情,到最后都不肯给他留一点念想。

郁垒笑了,笑的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心里却是止不住冒着凉气,冷得他浑身发颤。

我早就为他死过一次了…

我早就为他死过一次了…

每一个字都像把刀,狠狠剜在他心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悲伤,亦如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只妖精。

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轮回罢了。

因果情仇,是老天爷早就定下的。

半晌,郁垒停下来,用力敲了敲她的脑门儿,恶声恶气地骂:

一根筋,活该你这么笨。

悦漓下意识捂住额头,随即又放下来,长长叹了口气对他说:

“你先走吧,我许久不曾来过了,想去逛一逛。放心,我不会惹事的。”

郁垒没再多说,只是仔细嘱咐了她咒法维持的时辰和解除的法子,悦漓一一应了。

郁垒走后,她去了佛光殿。

这殿同西山的竹林一样被藏的很好,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揭开了结界。

宫门贴着长长的封条,被风吹的刷刷作响。上面写着大大的字,悦漓老远就看到了。

先尊沉熠之旧宅

她笑了笑,从后门溜了进去。

院子里的凤凰花木只留下圆圆滚滚的树墩,刻着一圈一圈的年轮。

原来这棵树已经这么老了。

阿熠好像很爱斜倚在灰绿的枝干上,那时候树上开满了鲜红鲜红的花。

现在都不在了。

你从前总说我胆小爱躲,如今我不躲了,可你呢?

阿熠,你在哪呢?

悦漓推开了主殿的门。

除了喝醉的时候,她其实没怎么来过沉熠的房间。

东西已经被清的七七八八,满屋子的灰尘,但悦漓总觉得还能嗅到他掺了青草味道的冷香。

这张床。

清涟常说她睡相不好,醉了酒更甚,阿熠每次和她躺在一处肯定都很无奈吧。

她顺着床檐往前走,脚尖不小心踢歪了一株小芭蕉。悦漓弯了弯眼,蹲下身子想把花盆扶好,搬了搬,它却纹丝不动。

悦漓有些困惑,左右摆弄着,忽然喀地一声,像是什么机关被打开了,整齐的书架裂出一条幽暗的路。

她愣了愣,回过神来摸索着进了暗道,不多几步,便豁然开朗起来。

软绵绵的余晖洒在滚了金丝线的大红裙脚,凤冠霞帔,绣着飞鸟青鸾的纹样,全都泛着暖洋洋的光。

悦漓扶着门框,一点点滑倒下去。手用力地攥紧了胸口,大串大串的眼泪无声从眼角滚落。

“我终究是没能让你穿上...那件衣裳。”

原来,是这件衣裳啊。

我曾经嫁给你时穿过的婚袍对吗…

我都记起来了,和你的全部,我都想起来了。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我错过你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总说我笨,我看你才是最傻的那个。

阿熠!你这傻子!

我好想你!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不想再等了,你早些回来好不好,求你了,你早些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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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只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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