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平湖月,秋水千川
八月十四一早,骄撵敞敞,金龙玉凤,溜丹噙珠,仪仗浩大,前往蒲河方向。
皇后凤体违和,难免支撑,坐在二首的裘凤棉榻上,靠在一边,摇摇晃晃,十分辛苦。
下人们陪伴一旁,在左右道路洒扫侍奉,开路安车。
近了蒲河原野,秋高气爽,又见红枫花满树,青山隐隐,日已偏西。
广漠的郊野,草色依旧青绿,看不见边际。
往来的人们,兴趣正浓,哪管盛夏将去,却听皇帝渐近,都想于丰乐亭前,看看皇家面容,人来人往,落花遍地。
平湖秋月的行宫坐落在蒲河河畔边,当时也是先汗的遗宫,这么多年也有扩大改造,寝宫有大六府,中九府,还有十八间小的寝殿,馆阁,其中,銮和殿为皇帝听政处,后头清宁宫为寝宫,在御赐最前面,其次后宫有鸾慈宫,为皇后寝宫,左右分别是错提斋与同寿斋。
銮和殿内装饰得金碧辉煌,也是提早就安顿下来的。
到了蒲河,皇后身子就撑不住,赶忙住在了鸾慈宫里歇下,也一并免了请安,玉斟居关雎洲,昭妃住久阅园,静妃宿平湖川,永嫔带着儿子的缘故,也得住在大宫里的秋月水。
“咳咳,咳咳……”
一路上,往着北方而去,皇后刚暖和起来的身子又是冻着了,凉病有加重的趋势。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咱们有疾缠身,不来也罢了,何苦遇上风寒,刚养好的身子催折不得啊。”
梅素拍着皇后背上,又命芍韵端来一大碗热汤,皇后喝下,身子才见好转,有了力气开口说话。
“皇上登基三十多年,头一回秋狝,更是首次举办选秀,若是本宫不在一旁守着,让那些秀女如何看待本宫这个皇后?让那些大臣如何议论钮祜禄氏一族?”
皇后倒在榻上,这榻冰凉异常,全不似在盛京城金玉宫那张榻温软舒适。
“皇上十五举宴会,十六十七选秀,十八十九二十秋狝,不过十天罢了,本宫撑得住。”
“娘娘,您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请安,晨昏定省又是宴会,闹来闹去就是一天的功夫,奴婢也从阿巴若太医那里寻来红山参片,娘娘明日可含着养神!”
皇后着实累了,也没有力气回复梅素,点了点头,裹上被褥睡去了。
“姐姐!”
蒲河秋天入夜快,见宣嫔披了件灰鼠皮毛的大氅风衣就过来了,也是放下书卷。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新来这地方,睡不习惯,五阿哥又在宫里头,身边实在无聊,就过来看看。”
“嗯,我也看书乏味,你来陪我聊聊天儿也好。”
玉斟合上书,揉了揉眼睛,不在意地随口问着。
“忘仙居可住得习惯?”
“凑合吧,这边比盛京冷多了,炭火盆加上也不觉着暖身,在自个儿宫里,还得披件灰鼠皮的衣服。”
玉斟不免觉着蒲河的确比盛京城的八月冷上许多,炭火盆都开始用了。
“皇后娘娘奔波劳累,现下也不知怎么样了,皇后身上的凉病可是禁不住这样折腾的。”
虽说在玉斟心里,皇后作恶多端,可是凭着面上的那份慈和,玉斟就不得不想着皇后昔年的好处。
“凉病也是自个儿找的,非得过来撑着她钮祜禄氏皇后的尊贵,合着明国穷途末路,没有皇后,咱们这皇后就成了唯一母仪天下的凤主,为了这个头衔尊容,她也不能不来!”
宣嫔自从知道索绰罗佩兰是皇后唆使以后,处处看不惯皇后的那副阴狠,所以明里暗地地,对着皇后说话也不再客气。
“得了,你现在说话比我胆子都大,在说说这次选秀吧,热闹得不少,听说八旗,蒙古的美女争前恐后地来到蒲河,哎,也算是难为她们了,三十三年来,皇上才纳过几个新人啊,这么着急,不只是那些格格们,更是她们身后的家族。”
宣嫔笑着,喝下牛乳茶,奶香味儿清甜。
“南方明国的茶,还是喝不习惯,还得说北方的奶茶,喝得才叫一个痛快!”
“说着北方的奶茶,今儿参选来的,有一位察哈尔部的琪琪格,样貌生得十分周正!”
玉斟饶有兴趣地提到这届秀女,而宣嫔不以为然地撇嘴。
“不就是年轻些,水嫩些吗?看过这些年来进宫的,有几个是凭着年轻貌美赢得宠幸的?不过是一时欣喜,得到了便又是失去,丢在宫里,古讷氏不就是个好例子吗?还是跟着昭妃一辈儿进来的,更怀过皇嗣,美貌也是一等一出挑,可到头来,依旧是没个名分,在南所里头孤独到老,也只有姐姐你了,始终与皇上情投意合。”
宣嫔说的厉害,却不难成事实,易琛的喜好,玉斟都说不出来。
譬如昭妃,入宫时宠冠六宫,现在不过尔尔,更是没有新封的晨嫔得宠。
“盼着这届秀女都还是那个样子,别招进来些爱扮鬼的,不安分的,那才是祸患!”
“左右明个宴会过了,就清楚了,虽说有选进宫里头的秀女,也还有给三阿哥与四阿哥物色的福晋,听说静妃看上了佟佳氏的格格?”
宣嫔吃着大核桃,边剥核桃边问个不停。
“若不是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皇上带不带她来还是回事儿?姐姐想,皇上会把佟格格赏赐给三阿哥做福晋吗?”
玉斟听到这里,放下手中的糕点,眯着眼似乎非常戒备,随即对宣嫔说出口自己的心思。
“皇上想不想,我不清楚,可我不想,佟氏本汉人,一朝入宫,大功桩桩件件,佟佳氏还有一支更是抬旗镶黄旗,佟格格就是那一支,我也是看到在善贝勒与纯宜文妃的丧仪里,静妃如何拉拢,又让呼泰盯着前朝的佟协安,若是静妃真的攀上这门亲戚,那她的心思,还能安分吗?”
“是啊,静妃原来就想为了三阿哥谋划太子位,才费心设计春疫宴,现下这般,可见静妃的心思从没消停过!”
宣嫔也沉了口气,慢慢了手上的动作。
“姐姐,若是让三阿哥得了先机,以后静妃,可就又东山再起了。”
“是啊,咱们好不容易收拾掉了乌兰乌尤,可不能放过钟翎,所以,我一早就告诉了皇上,静妃种种的心思,皇上耳聪目明,已然也知静妃心意,而皇上最厌恶的,莫过于攀亲扯贵,谋合一党,不过是提了一嘴,给皇上提个醒!”
宣嫔点了点头,放松了脸上的神态。
“皇上最是痛恨这些事儿,静妃还不老实,可见静妃蠢顿,黔驴技穷罢了!”
而平湖川内,静妃从旁人那里打听,永嫔居然也有心思让四阿哥求取佟佳氏的格格,自然火冒三丈。
“本宫说呢,肃阿勒在忌惮什么,原来是永嫔从中作梗,是她在皇上面前嘀嘀咕咕,不安好心!”
静妃甩飞了桌子上新盛上的茉莉养神露,咒骂着永嫔与四阿哥。
“也不看看四阿哥什么窝囊样子,不怕玷污了佟格格!”
“娘娘,消消气!”
娇杏收拾起地上的狼藉,静妃气喘吁吁地坐在软垫儿上,心里不尽十分恨。
“不行,本宫不能允许永嫔捷足先登,佟格格,还是得我们三阿哥娶进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