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他的妻上官思月
张子小不会知道,他的妈妈李文英的回来不仅仅是他要付出代价,而是他所求的上官思月也要付出代价,甚至许多爱他而他也爱着人也要付出代价;——上官思月却知道,所以她才会在张子小被黑发缠住手臂时沉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也一同救回张子小的妈妈,但她恐惧在他救人之后会随之而来的天谴。
——张子小的妈妈愿意为他付出生命,那是母亲对孩子的一种本能,而上官思月已经死过一次,天谴的发生很有可能让她魂飞魄散,她不得不再三考虑。
从妈妈李文英沉下水面,一秒钟仿佛变得比一个小时还要漫长,当时的张子小并无任何可能知道上官思月的思虑,他只是竭尽所能的捧着眼前仅有的一丝可能,祈祷着奇迹能够发生。
“你会是我的丈夫,而我会是你的妻吗?母亲曾说,若是我成家,夫君在任何状况下都愿意和我分担生活的酸甜苦辣,我的生命便会有不一样的意义。我不奢求能是你唯一的妻,你也不需要承诺什么,只是不要忘记我曾是你的妻,不要让我在天谴到来的时候独自承担所有。”
上官思月清脆的声音响起,如是黑暗中出现的一线光,划开无尽的黑暗,为张子小的生命开启了奇迹之门。
张子小后来想,上官思月愿意在那一刻成为他生命的奇迹,上官思月应该是把天谴的状况设想到最坏的地步,甚至思虑过面临魂飞魄散;可上官思月需要他达成的条件,却是那样的简单,只是要求他不要让她孤单,在上官思月遭遇天谴魂飞魄散的时候。
“我会。”张子小脱口而出的回答,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简单的两个字对上官思月来说——,有着多么重的份量。他所记得的,是在他说出那两个字之后,他看见了在他面前的上官思月。
那时的张子小尚未成年,对女人最美的认知是《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素贞,而上官思月一袭白衣在他眼前飞向水库中心,袖动纱舞间浪花翻卷,那些升起的浪花或腾空或炸开,将王三红遮天蔽日的黑发击溃得四分五散;上官思月的容颜没有白娘子的古典雅致,而是圆润的小国字脸,气质也没有白娘子那样的仙气飘飘,却自此如梦如幻定格在张子小的记忆。
又是翻卷的浪花腾空,浪花中间是张子小的妈妈李文英,浪花没有在半空中炸开,而是卷着李文英飞向张子小;王三红怒目,紧追着卷着李文英的浪花,万千黑发如箭呈森萧杀而来。
白浪如高墙升起炸裂,暂时挡住黑发的攻势,上官思月随即出现在黑发前,道道白纱若花开舞动,震开万千黑发直向王三红而去。王三红被白纱击中,掉入水中,震得水面炸起无数浪花,前一秒还布满水面的黑发瞬间消失无踪。
“妈妈。”张子小试图叫醒昏迷的妈妈,上官思月也飞到他的身边,骤然水库的水面泛起一片瘮人的红光。
“你出手了,你出手了,哈哈哈,哈哈——。”王三红的笑声癫狂的响起,震得地面都在抖。
“你——。”上官思月的语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子小扭头看向她,却惊见上官思月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抽空,身影变得透明虚浮,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笑声之后王三红不知去向,上官思月慢慢向张子小看过来,目光和张子小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子小,她的目的不是想要杀人,而是——,杀死所有和你的妈妈有关联的人。”上官思月对张子。
张子小缓慢的站起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不是真的全然明白。
张胜全也来到水库,他是跑到凉风山没找到张子小的奶奶,才猛地想起王三红已经死了很多年,赶紧往回跑,却已经比李文英晚了太多时间;李文英是追着张胜全跑到半路就意识到,忙像丢了魂的调头回家。而他们能找来水库,是王三红的有意为之,还是母子连心,又或者夫妻间的感应,张子小不得而知。
费了好些时间,上官思月才让张子小明白这已经发生的一切。
有一种说法叫做:必死之人:有一种缘定名为:千里姻缘一线牵。
从他的身上,上官思月看到一个命定的结局,简而言之是张子小的命数在还没出生之前就该结束,甚至怀上他的人理应是王三红才对;而本应该和张子小的爸爸张胜全有姻缘线的人,也是王三红,不是他的妈妈李文英。却不知为何,张子小和爸爸妈妈,以及王三红的命运线都发生了转变。
按照已定命线,张子小本不该出生,她的妈妈李文英的缘定之人也不是他的爸爸张胜全,王三红虽也是命数不长但活着的时候她会是张胜全的妻子,这些原本应该沿着命线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张子小还想知道更多,但上官思月说她已经看不到,除非张子小能找到她的祖传之物;可在当时当下,根本顾不得什么找到上官思月的祖传之物,摆在眼前的当务之急,——张子小要先保住上官思月即将消散的魂体。
上官思月洞悉到这些玄机,是在水库水面泛起红光的一瞬,——而这一切的发生,是否是因为上官思月出手,救张子小和张子小的妈妈李文英,导致他们逃过了本应必死一人,而引发的连锁反应,张子小就更加不得而知,也无法揣测是福是祸。但这逆天而为的篡改他人命数,动乱了命理乾坤,肯定算是间接成全了王三红的蓄谋已久。
上官思月告诉张子小,逆天改命之后,张子小就是逆天之命,自此以后他的命路必定是波折坎坷,天谴迟早要来,避不过逃不脱,而首当其冲会被牵连其中的,是与张子小和李文英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王三红布下一盘致命的狠棋,以求杀尽那怕只是和李文英才有一丁点关系的人,独留李文英一人在世上,——凄然度日。
他的爸爸妈妈和王三红之间的纠葛,张子小能从爸爸妈妈口中知道的,是在遇到李文英之前,张胜全曾和王三红交往过一段时间,故而在没拿到上官思月的祖传之物前,这中间玄之又玄秘密无从解开。
上官思月也提醒张子小,王三红虽然暂时了无生息,但迟早会卷土重来,少则四年多则七年;而若是七年,七年之后的张子小正好十八岁,又一个下手的好时机,一样的可以让他的妈妈李文英痛不欲生。
俗话说家有贤妻万事称心,眼下保住上官思月,张子小才有机会能从一棵尚经不起风刮的小树,成为可以和王三红抗衡的参天大树,因此他需要先寻得一枚千年灵玉;灵玉价格不菲,千年灵玉更是难寻,此时张子小家里的经济状况,别说买千年灵玉,就是半块灵玉都买不起,所以这钱他要自己想办法,上官思月能帮忙,但赚钱他需要离开家。
离家需要理由,告诉他的爸爸妈妈上官思月的存在,是个甚好的理由,却还不足以让爸爸妈妈放心;一则他年龄太小,二则经历了王三红的事,他的爸爸妈妈正处于分分秒秒都要能看到在眼前才放心的状态。
再三和上官思月商议,张子小和上官思月一致决定还是必须离开家,原因之一:逆天而为之后,有太多人要遭受牵连,这灾运要避过只能以毒攻毒,尽量多干预阴阳之事,以求达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的效果,把灾运的效应降到最低;原因之二:整个家族里,唯有张子小能看到上官思月,——即死灵,因此一旦阴事发生,有他在才能更有效的解决掉。
为了尽可能的保证,没有张子小在身边的时候,受影响的其他人不会遭遇阴事,上官思月篡改了张子小的运线,把整个大网之下的阴运全都集中到张子小一个人的身上;由此,除张子小之外,在受到影响的人里面,离他最近的人,在他身边的人,最易遭遇阴事。
如此,在张子小还没有离开家,张子小的爸爸妈妈最为危险,但张子小也没想到阴事的来临会如此迫不及待。
那天下午,太阳在天边烧出一片火烧云,张子小和李文英在家等着张胜全回来吃饭,却没想等到的还有一群追在张胜全身后的乌鸦。
张胜全是一路跑回家的,那些乌鸦飞在张胜全身后,如是一团乌云;等张胜全跑到家门口,那些乌鸦停在屋前的树上,叫成一片瘮人得很。
李文英拿起一根长竹竿想要把乌鸦赶走,而张子小却是看着他爸爸张胜全涂的漆黑的脸,心跳得砰砰直响。
“爸爸,你快去把脸洗了。”张子小听到上官思月的提示,急忙推张胜全去洗脸,一边拉住拿竹竿敲打树杆的李文英。
脸是人的面,要是身边有死灵,活人又把自己的脸抹黑,就会造成人鬼不分的假象,容易被死灵夺魂,最忌独身一人走夜路,上官思月告诉张子小。
他的爸爸张胜全在回来的路上,一定是被死灵跟着,死灵有死气,才会让乌鸦误以为爸爸是死人,一路跟了回来。暂时乌鸦是不会走的,在张胜全身上染上的死气尚未散去之前。也虽然停在树上的那些乌鸦,眼睛都直直的盯着张胜全洗脸的方向,画面甚是可怖,但还是不要打乌鸦的好。
乌鸦常被视为不吉祥,原因无他,只因为乌鸦的出现常常伴随着死亡;但乌鸦其实只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如同张子小能听到死灵的声音,不是真的会带来灾运;并且乌鸦啄食死物,从死尸从无人治理的方面来讲,乌鸦实则在避免腐烂,净化大自然;而从能嗅到死亡之息这一点,乌鸦的出现实则是警示。
“爸爸,你怎么会把脸涂黑的?”等张胜全洗了脸出来,张子小问。没有了人鬼不分的假象,聚在树上的乌鸦不再乱叫,开始三三两两飞走。
“不知道为什么,从老程家一出来,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路上明明就我一个人,可是我越走就感觉那东西跟得越近,心里发慌跑了起来…。”跑的过程中,张胜全不时的回头看身后,没仔细留神脚下摔了一跤,爬起身就遇见了王老头。
“谁?!”李文英大吃了一惊,张胜全也猛地意识到其中的惊恐脸色煞白。
王老头,和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子的老人,可是早在两年前王老头就已经去世了。
“他说我脸上全是炭灰,让我赶紧擦一擦。”张胜全说,但其实是张胜全摔倒在地时,手上沾了满手的炭灰,一擦脸就擦得满脸黑。
“怎么总遇到这种事,先是王三红,现在又是王老头。”李文英神色一慌,忙把张子小搂在身前,身体紧绷的看向屋外。
张子小当然知道为什么,却不能和爸爸妈妈两人说;按照上官思月的提示,吃晚饭的时候,张子小把上官思月的事情告诉了张胜全和李文英;李文英和张胜全夫妻两人原本就没有心思吃饭,再听张子的事更是战战兢兢,一个端着碗一个握着筷子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
直到张子到,上官思月以后就是他的妻子,会保护他,神色紧绷的两个人才终于顺畅的呼出一口气。虽然还无法笃定,这桩冥婚对张子小是否真的只有益无害,但经历王三红的事,李文英和张胜全夫妻更愿意相信有上官思月这个媳妇,张子小才能在以后的危机中更有胜算的化险为夷。
“要——,下定吗?还是——。”李文英缓了缓神立马问,这个问题对于年纪尚小的张子小来说,有点超前;而在听到这话之后,上官思月忽的脸上一红,飘进了张子小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