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地缚之阵(一)
“我们先坐下等吧,想必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殷絮说罢先行拣了一块儿干净的石头就坐,骁阳也淡定的找了个地方继续打坐了,颜欢和秦言还颇有不安的望着四周。
“我觉得好像被监视着,他们或许能听到我们说话也不一定呢。”颜欢小心翼翼的把小忧从肩上抱进怀里,生怕天降一道闪电把小忧卷走。
殷絮笑了一声:“不必担心,是我们叨扰在先,那男子并无恶意,不然也不会听我们说了那么多的话。”她伸了个懒腰:“可实不相瞒,虽然一直以为南药族手无寸铁,可今日一见,他们之中可真的不乏高人,就单说这阵法之术,我一直自恃对五行阵术颇为精通,觉得这天下间少有我看不出的一二的阵法之门,可今日窥视许久竟然连阵眼都找不到,至少在这方面,他们比世间绝大部分的部族都厉害得多。”
“听着就挺厉害,他们动不动就能活几百年,而且听起来还那么年轻。”秦言叹了一口气,神色几许空茫:“我倒不指望长生不老,可是听他说五色狐毒不是难事,我就又燃起了希望,如果能进了这个门,为我娘求到解药该多好。换做以前,我什么都能用钱买到,可是自从出了云中——不对,自打我娘中了毒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没用,除了金银财宝我什么都没有,这世间有这么多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我却没什么本事跟别人交换。”
殷絮闻言笑了:“倒也不能这么说,秦公子你为任热忱开朗,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我们的福气,许多东西用金钱买不到,有些品格却也是旁人不具备的。”
“是啊,”颜欢也望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而且我们还要走那么长的路,你还有很多机会能够学很多本事,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护住我们呢,我可等着那一天呢。”
秦言望了她一瞬便把目光挪开了,他有些语结:“才——唉,那我尽量。”
颜欢嘿嘿笑了两声,殷絮也笑了:“秦公子做什么便如此害羞了?”
“我没有。”秦言赶忙否认,却又心有余悸不敢站起来走太远,干脆就掏出怀里的古镜左看右看,殷絮心中了然,别过头笑了两声,便也不说话了。
几个人一时静默各玩各的,只有小忧偶尔吧嗒吧嗒嘴。
“我——”颜欢想要开口说话,殷絮却突然嘘了一声。
“噤声,有人来了。”
颜欢和秦言听罢之后不觉有些紧张,他们四下打量,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凝神。”
殷絮说完这句话便和骁阳一样屏息打坐,颜欢学着她的样子凝神屏息,心中默念咒诀运动了血玲珑的气力,果然觉得周围的一切比方才更加清晰,她能感知到细微的风过草动,以及不知何处而来,听起来非常遥远,又有些含混不清,勉强能够听个大概。
“不管你怎么说,我和其他族人一样都不相信外来人。”一个年老而声音划破寂静,想必便是方才那个男子说过的族长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又何尝不是跟你一样,可是我不愿意冒这个风险,你也知道一物降一物,我们和讨伐者们的恩怨,不是那些修仙道能够插手的,当年即便有唤仙山的侍者和罗刹海使者相助,不也只是这样而已?这是我们的劫数,谁都帮不了。”
“可是前一阵子的地脉变动已经松动了法阵,他们带辛夷兽一起来,很显然辛夷族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帮助,”男子的语速很快,声音急切:“族长,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如果拖下去迟早也是一次困兽之斗,我们赌得起,那么多族民要怎么办?!而且长延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族长斥道:“可那是季长延自己选择的路,这百年来南药族指望着你我,全族性命在我们手上,我们打不起这个赌!”
“如果这次让他们走了,那阵法破开迟早也是一死!你我能有多少时间抵抗讨伐者,我们的族人又能去往哪里?!”他声音也不由转厉:“不如开启阵法,或许他们能唤醒长延,或许辛夷兽能帮我们抵挡一二,出了事我来担着,我——”
他重重出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们家早就出了一个罪人,不怕再多一个。”
“你——”族长似乎无比愤怒,却沉默下来,他哼了一声,拂袖道:“终究,这一族要仰仗的是你们季家,如果不是那件事,这个族长也轮不到我来做,既然你决定了,那么祸福都是你的选择,我要做的只是从旁协助你。”他叹息,带着几丝愤愤:“或许你是对的,这样的日子我们都已经过够了,阵法松动,大门一旦开启,讨伐者赶来也是迟早问题。现下……无论怎样,或许至少也能有体面的死。”
两个人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或许是在思量,殷絮推了推颜欢,把她从方才的情境中唤回来,轻声向她道:“他们就在入口,是方才我触动法阵的时候松动了他们的咒,才得以窥视一二,再远却是听不清了,我们眼下稍待片刻,不要被他们发现我们窥视了这些,免得触怒了他们,适得其反。”
颜欢点点头,秦言很好奇的问殷絮:“说了什么?”
殷絮微微笑一笑:“大概这扇门开启就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麻烦,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想通吧。”
“他们和古猜一样都提到了地脉变动,”颜欢有点疑惑:“是在很久之前吗?那似乎影响了很多人。”
“想必也不算太过久远,那晚辛夷族夜宴,我和骁阳向古猜打听过,地脉震荡发生在一年之前,细细想来不仅是苗疆,那个时候就连花林海也受到一些影响,只是因为天地变动之力并不是我们的劫数,没有影响花林海,因此我未加留意而已。”
“咦?”秦言有点茫然:“花林海离云中那么近,我却未曾察觉?”
殷絮笑了:“那是因为变动的中心离中州较远,有些时候妖族和灵物对危险的感知比人类更要敏锐一些,所以才会有所觉察。而且我怀疑……”她眯起眼睛,回忆着先前的过往:“这一路上你们也看到了,那场地脉变动给辛夷造成了致命的影响,却没有影响乌罗,所以我才猜,那场所谓的变动是不是根本和大地的震动没有关系,而是仅仅影响了一些有法阵维系着的地方,可惜时间久远,我们无从知道了。”
“不管是什么,给这两处造成了这样的影响,终究也算来者不善。不管是好是坏,希望一切别再恶化了。”一旁打坐的骁阳站起身,跟他们说:“做好准备,这次是真的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