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京城 第十五节 孤家寡人

风起京城 第十五节 孤家寡人

龙傲天这种必需孤独终老的生物,只生活在软妹币玩家的世界里。而人类作为高级灵长类动物,对于孤寂的感受最为深刻。李白就曾在某个独自撸串的夜晚,写下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千古名句。

以诗仙之才情高绝放浪不羁尚不能独处,更何况芸芸众生。但平行时空中,默默品尝孤独的人却不在少数。就在李逸飞和张世泽恣意斗嘴之时,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正坐在煤山之上望着同一轮圆月发呆。

朱由校手中捏着一份纸张,上面印刷的字体工整排版有序,已经接近现代报纸的模样,这便是近日在京师广为流传的《天变邸报》。其上详细记载了,五月初六王恭厂大爆炸的过程及惨像。因为报道详尽通俗易懂,一经问世便风靡京师百姓皆信。

爆炸发生三天后,朱由校下了罪己诏痛加修省,并承认是天灾,他还亲诣太庙恭行慰礼,并拨白银万两安抚死难者家属;在爆炸中失去双臂的工部尚书董可威,因为主管王恭厂的缘故被撤了职凄惨离京…

但这一切的补救措施和手中的邸报比较起来,都可谓轻如鸿毛。百姓没人在乎事情的真相,都认为这是皇上不修德行之故。就连皇子薨逝这样的大事,都只能低调处理。其后围绕着一个幸存的锦衣卫小旗,朝堂内展开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

朱由校自然明白这轮争斗代表着什么。那个在爆炸中心幸存的锦衣卫小旗,他今后的一言一行,将给本就势如水火的朝堂党争火上添油。现在各方暂时的按兵不动,不过是等待着对手忍耐不住首先犯错。

天启四年(1624)田尔耕代骆思恭掌锦衣卫后,世人皆言锦衣卫沦为东厂鹰犬。可这一次突发事件后,田尔耕竟然也一反常态,除了并未遵从魏忠贤的意思,还派人暗中保护。这还是那个被人称为‘大儿田尔耕’的家伙?一次意外,让各方势力终于按捺不住…

朱由校将邸报折好放入怀中,轻轻揉着眉心:如今辽东形势正在扭转,东南税收即将进入正轨,西南叛乱接近尾声,蒙古诸部也在重新选择,各地军备推行得有条不紊,唯有甘陕一带尚需得力大臣安抚,但也无大碍。

就在他踌躇满志之时,王恭厂居然爆炸了!!一时间各种传言,如夏日暴雨将京师内外淋了个通透。朝中大臣打着各种旗号,开始新一轮的相互攻讦。皇上的案头上,瞬间堆满了弹劾文书,没人再理会国朝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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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祚交到朱由校手中时,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此时的大明,就像一头年老力衰的老虎,只能依靠龇牙咧嘴来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声声虎啸中,外族早已不复昔日的战战兢兢,个别的甚至敢伸手捋一捋虎须,比如建州女真。

‘移宫案’的点点滴滴,此时又一遍遍在朱由校脑海中重放:李选侍离开乾清宫时恶毒的眼神,今日想起依然令人不寒而栗;杨涟和左光斗那日奋勇当先的一幕,至今令人热血沸腾。去年,杨涟留下‘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绝命之言,慨然赴死…

东林与自己的彻底决裂,让朱由校常感痛心和自责。他非常清楚魏忠贤的行事蛮横与手段酷烈,也知道朝中为此枉死了太多忠良。但和大明江山比起来,这不算什么。

大明现在不需要第二个张居正,更不允许朋党之争再次白热化,一切只能由朕乾纲独断。否则,皇爷爷和父皇的悲剧,就会在朕身上重演。朕绝不接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朕会不惜一切代价。至于是非对错,留给儿子再去平反吧。朕的决定不会错,也不能有错…

想起儿子,朱由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捂着脸身子不停抽搐:贼子作乱边关告急朕必须淡定,表示一切尽在掌握;天灾水患地龙作祟朕必须淡定,表示国朝没有大碍;儿子死了朕还是必须淡定,表示朕心系百姓绝无偏心…可朕的儿子,还不到一岁!!!

朱由校抬头看着夜空,月光在泪珠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忽然想起十二岁时,也是这样一个夏夜,他突发奇想在半夜里避开守卫,悄悄爬上大树去掏鸟窝。结果一场暴雨不期而至,他仓皇跑进一个假山山洞中躲避。

没想到,在哪里遇见了一个迷路的小宫女。那蠢蠢的小宫女把穿着便服的皇子,当做了半夜偷吃的宫中小太监。见从小太监身上搜不到食物,饿急的小宫女非常失望,于是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斗起嘴来。朱由校第一次发现,原来吵嘴也是件有意思的事。

夏日骤雨来得急去得快,刚刚还黑云滚滚转眼间便已云淡风轻。湛蓝的夜空中,空灵澄净的明月散发出润泽似水的清辉,似乎用手指轻轻一碰就能点出涟漪。

大大小小的水洼,似无数银盘一直铺到天际看不到头。泛着月华的纷纷细雨,如珍珠般颗颗洒落,在银盘上敲出悦耳的滴答声。

小宫女遮着额头,伸出手掌任由稀稀落落的雨点洒落其上,银铃般的笑声穿透了漆黑的宫廷。朱由校侧脸看了看,嘴角也泛起了傻傻的微笑。这时宫中侍卫的搜寻声传来,两个小人儿顿时惊慌失措。

没入黑夜前,宫女回过头小心而认真地问道:“你明天还来吗?”朱由校用力点点头。

第二天朱由校去了,第三天第四天也去了,却再也没见着那个蠢蠢的小宫女。朱由校对宫中的传闻嗤之以鼻,他宁愿相信小宫女是再次迷路了,毕竟皇宫太大夜晚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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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还请保重龙体,切勿伤心过度忧思伤神。”朱由校身后有温和谦卑的声音传来。说话之人面皮白净风仪不凡,正是那日在崇文门外目睹厂卫闹剧的中年人。

朱由校赶紧擦干泪水揉了揉脸颊道:“刘时敏,那个叫李逸飞的小旗官现在何处?”

刘时敏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说:“禀皇上,李逸飞与英国公嫡孙张世泽,这几日都在石景山的一个野村之中。厂卫得知消息后并未派人搜寻,只是在山下待命。英国公府中也与往日无异,只是放出话说嫡孙张世泽与友人在山村小住。”

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对刘时敏办事的成效很满意。身边就这么一个用着顺手的人,倘若留在宫中的话定能帮辅甚多,可惜还得安插在东厂监视魏忠贤。无人可用,何人可用?

沉默半饷后,朱由校说道:“刘时敏,你即刻持朕手谕去锦衣卫告诉田尔耕,让他将李逸飞带到诏狱。另外将陈克、陆大虎还有李逸飞的双亲也一并带往诏狱。还有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大刑伺候,也不准用任何方式逼供。朕,要亲自密审李逸飞。”

刘时敏抿抿嘴唇壮着胆子道:“皇上,目前似乎并不是出手良机。老奴并未查到任何确切证据。如此仓促行事,恐授人以柄。”

朱由校淡淡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都在看朕的脸色。既然如此,朕不妨再把这潭水搅浑一些。他们已经堆好了柴火,那朕就来点这把火。去掉那些碍手的枝丫,朕才能做出顺手的木棍,好好敲打敲打朝中的某些人。”

刘时敏皱眉道:“皇上,那魏公公那里…”

朱由校缓缓抬头道:“朕闻魏忠贤报,原吏部主事周顺昌,以女聘罪臣魏大中之孙,且其在任期间多有赃贿。周顺昌有德于乡,及其被逮,吴民愤而殴死锦衣缇骑,致有苏州民变。令魏忠贤立刻严查此事,不得有误。”

简简单单的话语说完,朱由校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刘时敏退去。望向辽东的双眼中热泪沸腾,视线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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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东安门外,一顶八人大轿静静停在皇恩桥边。几十个精悍的东厂番子,将这顶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穿着各式官服的人围着轿子跪了一圈,都屏住呼吸竖着耳朵等待召唤。

月亮似乎也感到了此地的紧张气氛,干脆躲进云层之中再不露头。皎洁的月光顿时变做忽明忽暗的火烛之光,让一众官员更加诚惶诚恐。

安静的皇恩桥头,忽然响起一连串标准而清晰的北直隶街头俚语,接着便传来响亮的耳光声。不多会儿,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崔呈秀带着满脸五指印,气哼哼地推开东厂番子,刀光似的眼神,把礼部尚书冯铨狠狠剜了个遍,便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内阁首辅顾秉谦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干脆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锦衣指挥佥事许显存,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顾秉谦道:“首辅大人,厂公今日为何如此震怒?”

顾秉谦老脸上古井不波,轻声道:“冯铨三十岁晋升礼部尚书,前不久又晋升为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平日里又贪贿过甚,难免惹人妒忌。看着吧,好戏还在后头。许大人啊,魏广微魏大人去年如何辞官归故里的,难道忘了?”

许显存本就阴骜的廋脸上泛起冰霜之色,更显冷酷:“魏广微得罪厂公纯粹咎由自取。听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这冯铨也得罪了厂公快要…那为何崔大人会被厂公…”

顾秉谦老眼微睁缓缓道:“厂公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不过崔大人向来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定是说了些什么。厂公向来赞赏冯铨之才,今日听到些实话震怒难免。这人啊要懂得收敛锋芒,如冯尚书般骄横跋扈,迟早自取其祸。”

见许显存低头不语在想着什么,顾秉谦再次闭上眼睛,心中暗叹:厂公能有如今权势,全靠众人往日里的齐心协力。如今,田尔耕、冯铨、崔呈秀还包括你许显存,个个都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内斗不已。你们可知厂公一旦失势,我等将如丧家之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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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明朝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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