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京城 第二节 人生的大起大落
李逸飞醒了,浑身疼痛难忍,视线所及几乎一片黑暗,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忽隐忽现。混合着火药味和焦臭味的粉尘,灌满了鼻腔,嘴里全是沙土。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埋在了一片废墟里,试着活动了下身体,还好手脚都有知觉,应该没有残废。
李逸飞苦笑着呻吟了一声,原来真的有冥界…他不奢望能从那辆失控水泥罐车的轮胎下生存,只是感叹,这么个破地方,对得起每年不可计数的纸钱冥币?阎王爷也不知道发发善心,把地狱基建搞好。
牛头马面这两个冥府二哈,也太没职业道德了,把自己丢在废墟之中是何道理?难不成遇见空难嗝屁的,就得把人大卸八块丢到半空?都不知道把新人弄到地狱医院去检查一下,怕自己在阎王爷的地盘碰瓷?
李逸飞吐掉嘴里的沙土,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心里惴惴不安。奈何桥是怎样的?孟婆汤是什么味道?自己会进入什么轮回,千万别是畜生道。今天没带纸钱,也不知道冥府收贿赂不,微信支付宝也不知道开通了没有…
想起手机,李逸飞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臂,艰难地在脖子上摸索了片刻,又顺着脖子往下摸了摸…这就怒了,艹,中年蜀黎投个胎而已,至于把劳资扒个精光?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待会出去了,一定要拨打12315投诉,非软妹币消费者也是有尊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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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原本幽暗的空间破了个小洞,一双手像土拨鼠挖坑般,正在拼命往外扒拉着砂石。没等李逸飞欢喜地叫出声,一道强烈的光线便射了进来,刺得眼睛生疼,‘唰唰’掉落的泥沙又把他的脑袋埋了个结结实实。
李逸飞急忙闭上眼睛,心里暗骂:地狱里的人专业素质太差了吧,都不知道救援的时候有遮眼这一说?万一眼睛瞎了怎么办?眼睛瞎了…我是在地府啊,那里来的阳光?难道我没死!!??
俗话说,人一激动就容易坏事。李逸飞张开嘴巴就想喊救命,却被灌了满嘴沙子。他狼狈不堪往外吐沙土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喷着墨汁受惊逃窜的乌贼。
一双粗糙的大手,飞快抹去了李逸飞脸上的沙土,耳边传来语调奇怪的欢喜声音:“小爷,你么死啊,吓死我了。你别急,小的这就拉你出来。小爷闭着眼睛干嘛,睁开眼看看俺,俺是吴二啊。”
李逸飞依旧死死闭着眼睛,好容易吐干净嘴里的沙土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人被埋在沙土里时间久了,突然看见阳光的话,眼睛会瞎的。你说谁是小爷?”话一出口,李逸飞就愣了,这稚嫩而懒散的声音很耳熟啊,很久以前听过,应该还是自己上初中的时候…
吴二‘额’了一声道:“小爷,你说的是啥,俺咋一句都听不懂呢?小爷说话的口音怎么变了?小爷你么急,俺把这里的杂物挪挪,再把你拉出来。小爷,你可得一直跟俺说话,这样就能活命。去年京师地动,俺也被埋了,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李逸飞闻言心中一暖,人间自有真情在啊…但一想起小爷、京师、地动,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就觉得脑门一阵生疼。艹,这个叫吴二的,为何压张纸钱在我脑门上?劳资还没死透呢。为何又重重放了块砖头?流血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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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李逸飞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冷漠而生硬,就像钢锭在地上摩擦,听得人毛骨悚然:“这里就你一个人活着?你刚才用砖头盖什么?拿给我看看。”
吴二紧张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大…大爷,没啥,没啥,俺捡了张纸片片,真没啥。咦,大爷,您这刀太锋利了,能不能离俺脖子远点。”
“这里还有活人?”陌生男子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么有咧,当时就俺一个人躲进来,这才活了命。大爷您看,这就是那张纸片片。”吴二说完,手忙脚乱地把盖在李逸飞脑袋上的纸片摸了出去。慌乱之中,砖头被挪开了一条口子。
李逸飞急忙用手遮住眼帘,透过小缝儿往外看。模模糊糊中,就见一个全身泥污身材瘦小的汉子,正低着头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似地颤抖,一把雪亮的钢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陌生男子‘嘿嘿’冷笑了几声,四周温度顿时好像下降了几度,听得李逸飞不由打了个冷颤:“半张银票?这银票是你种人可以用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滚!”
吴二嘴里连说‘是是’,急忙跪着倒退几步。但他刚站起身,忽的闪过一道白光。吴二的头颅冲天而起,一股热血自断开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无头身子触电似的颤抖了几下,便软软倒了下去。吴二的脑袋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停了下来,眼珠子慢慢失去光泽,变成了灰色…
李逸飞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死死捂住了嘴巴,喉咙里发出了‘咕咕’的怪响。那男子显然也听到了砖石下的响动,他抖了抖刀尖的血珠,一步步走了过来。破砖烂瓦上发出的“咔嚓”声,就像一道催命符,准备时刻收割下一条生命。
李逸飞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长这么大,除了在电视里见过杀人场面,他连鸡都没杀过…现在是法治社会啊,怎么会有人持刀当街杀人?昆山龙哥又复活了??
雪亮的刀尖,在砖头处停了下来,几滴鲜血顺着洞口滴进了李逸飞指间,滑入了嘴腔鼻孔。人血的味道,很腥很冲。李逸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没死在车轮下,却要被不知那个龙哥砍死。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特么刺激了…
“李逸飞,你在哪儿?你特么没死吧!!吭个声啊!!”一个陌生的公鸭嗓子突然响了起来。虽然说话的方式明显欠缺教养,但在惊恐交加的李逸飞听来,这却是最美妙的天籁之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尖声叫道:“我在这儿,快来救我啊!!”说完,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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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飞又醒了,强烈的阳光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背部传来了些许凉意,丝丝清风顺着全身划过,这些都发出了强烈的信号,此刻他肯定是全身光溜溜地躺在地上,某个不可描述的重要部位,被不知哪个好心人搭了块破布遮掩。
脑袋依旧迷迷糊糊,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就像千百只蚊子在吵架。四周哭泣哀嚎声不断,低沉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浓重的硝烟味让人呼吸困难。川普对我们宣战了?这老小子忘了38线的教训?
李逸飞艰难地揉了揉眼睛,看见一块带血的白布搭在腰间,自己全身除了脏了点应该还是原装,就是好像廋了一大圈…又看了看四周,李逸飞愣住了:当年岛国鬼畜被两颗原子弹炸上天的地方,应该就是眼前的这模样吧,真正的地狱…
垮塌的房屋,坍倒的墙壁,残留的树干,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四周土壤像被人用铲子翻了一遍,里面冒出阵阵青烟;尘灰像幽灵似的在空中游荡,被轻风轻轻一吹,立刻打着卷儿向远处飘去…
几具面色乌青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叠在不远处的假山上,角度怪异;树冠上挂着的半具尸体,正随风轻摆;更远点的一具尸体,腰腹间被一根木棍插穿,不知为何横着扎在土堆里,像一个风车似的,凄惨无比…所有尸体都是光溜溜的,这又是为何?
四周不断有人来回奔走,在废墟之中寻找幸存者。凄厉的呼喊声,绝望地哭嚎声,咒骂老天的不公,哀求佛祖显灵保佑,混合成一段魔音,不断刺激着呆若木鸡的李逸飞:
我是谁?我在那儿?这些人穿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怎么都是长头发?120呢?电线杆呢?那些最可爱的人呢?做人不能太CNN的记者呢?天上的无人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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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精赤上身,穿着长裤,足蹬黑色薄底快靴的少年,满面愁容地来到李逸飞面前蹲了下来。见他醒了,两人紧皱的眉眼稍稍松开了些。胖子牙疼似的抽着冷气说:“陈克,这事儿…还是你说吧,我再去别处转转。”
另一个长着厚嘴唇的瘦小少年闻言,一双绿豆眼睛顿时瞪大了好几倍:“陆大虎,你…你跑那么快干嘛。”
见那个叫陈克的少年,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做出决定。李逸飞觉得莫名其妙,便说道:“兄弟,有事直说。”大不了就是三战爆发了嘛,回家把老婆孩子安顿好,劳资也能扛枪上战场。咱虽然油腻了,但血性还有!!!
陈克闻言,狠狠一跺脚,从腰间摸了把亮闪闪的小刀出来,使劲吞了口唾沫说:“李逸飞,那我就…说了。都烧焦了,割了吧。”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和遗憾…
李逸飞脑袋里“嗡”的一声,如五雷轰顶。他急忙看了看自己盖着白布的下身,上面的梅花状血迹如此刺眼:这就成太监了??我的性福人生就此没有了??
“你干啥?陈..陈克,有话好好说,割不得,留个念想也好啊!!救命啊…”
“还留啥念想啊,都烧成乱草了。我也是第一次割,待会下手轻点,你忍住了别叫啊。虽然剃成光头不好看,那也比顶着一头鸡窝强啊。”
“啊?头发被烧焦了??!!”
“废话,你以为是那儿?这头发是怎么割来着…你别掐我脖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