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京城 第四节 家事

风起京城 第四节 家事

既然决定了要在明朝当个称职的闲散人员,那就不能亏了自己的嘴,民以食为天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前几天光顾着思考人生了,都没在意吃了些什么。想想史书记载的各种明朝美食,李逸飞就口水直流。

晚明著名吃货文人张岱说:‘酥油鲍螺,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明朝人爱吃鹅,什么烧鹅、白煠鹅、锦缠鹅、清蒸鹅、暴腌鹅不一而足;而塞外美味‘黄鼠’,则深深体会了大吃货帝国的威力,被吃到几乎绝子绝孙…

烹龙肝、炮凤腑、黑熊掌、紫驼蹄、洛鲤、伊鲂、细烩通印子鱼、软炊红莲香稻这些西门大官人享用过的佳肴,李逸飞决定一一品鉴之后,再狠狠批判封建腐朽阶级的堕落;

虎肉是明朝士大夫阶层喜欢的珍馐,清贫的动物保护主义者李逸飞,对此嗤之以鼻:老子现在青春鼎盛龙精虎猛,不需要这些华而不实的大补之物…

正想到最爽的时候,有‘咄咄’的敲门声传来。李逸飞赶紧擦擦口水急忙拉开门,一对不认识的中年男女站在门外:“大叔大婶,你们找谁?”说罢就气势十足地怀抱双手,神情倨傲地当起了门神。听那两口子说过,京师里最近不太平贼偷很多,据说还有悍匪出没。

再细细打量,这中年男子生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条响当当的汉子。那女子约莫三十岁,容貌虽算不得上乘到也落落大方,微翘的桃花嘴另有一番别样的成熟风姿。

只听“啪”的一声,李逸飞眼冒金星,脑门上多了四个爪印。接着,就是那女子的数落声:“逸飞,这才几天啊。连我们都不认识了?你陈叔打得对,叫你嘴上不把门。”

啊…原来如此,这就是父亲多次提到的生死好友,陈克的父亲陈为栋。头晕眼花的李逸飞,赶紧弯腰塌背缩脖子,极为笨拙地上前行礼道:“陈伯父好,陈伯母好,小侄有礼了。”

“咣”的一声,李逸飞被陈为栋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后脑勺生疼。更过分的是,还被狠狠踹了一脚。要不是那女子拦着,李逸飞估计会被痛殴到生活不能自理。

那中年男子啐了一口唾沫,昂首挺胸地从李逸飞身上跨过,进门就嚷嚷道:“老李,把你家酒坛子端出来,咱哥俩喝几杯。”女子掩嘴轻笑,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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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飞疼得眼泪直冒心头火起,正要发飙的时候,却见泪眼模糊中出现两个人影,抹去泪水一看,正是那两个没有义气的家伙。这是看着老子出丑啊,果然没事的时候,为朋友两肋插刀,一旦有事插朋友两刀!!

陆大虎一个饿虎扑食,把正要暴起的李逸飞死死压住。陈克往门里看了看,抱歉地说:“李逸飞,都给我爹说了你脑子被炸坏了,可我爹不信啊。我和胖子也是没办法才躲到后面,你一个人挨揍总好过三个一起挨揍吧。你也知道我爹平常不动手的,都是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要不是这死胖子实在太沉了,李逸飞绝对会施展后世武学经典--军体拳,好好教育这两个无耻至极的小人。

陆大虎用蛮力按住拼命挣扎的李逸飞,低声说:“李逸飞,你是真傻了啊。你忘了陈克的老娘早就去世了,我爹战死在萨尔浒的事?要我说,你是真该揍。你这么胡说八道的,要传出去了那还得了!!”

啊??!!李逸飞当场石化。程朱理学虽然在晚明趋于崩溃,但依然广泛影响着整个社会。按胖子这么说,自己挨揍是应该的。刚才乱叫一通,确实有些…可,也不能随便打人啊,古人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嘛,又被骗了。

“行行行,我知道错了,你们也知道我脑子现在还有点糊涂。我问你们个事啊,”李逸飞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看小声道:“我爹…我家那两口子叫什么名字?”

毫无疑问,接下来李逸飞就被两个目瞪口呆的好兄弟,友好而充满爱心地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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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了客人,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得出面应酬,母亲就要张罗饭食。李逸飞冲两个死党做了闭嘴的手势后,也进到厨房帮忙。

手里洗着青菜,李逸飞偷偷打量着本名陈倚潺的母亲。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小户人家出身,而且这个名义上的母亲,身上还颇有些大家闺秀的影子。但看她洗衣烧火切菜煮汤几乎十项全能,又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额,说不定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陈倚潺尝了尝白菜豆腐汤的咸淡,见儿子在偷偷打量自己,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看什么呢?又馋了吧,娘就知道。那个卤鹅腿给你留着呢,待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快点吃。真是的,每次咱家弄点好吃的,准有人闻着味儿上门,邪了门了。”

李逸飞闻言忍俊不禁,这陈倚潺和自家老娘一样,每天就在鸡毛蒜皮的事里面自找乐趣。管她的,只要老娘乐意,随她吧。谁家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地过日子,就是皇帝也不例外。明朝皇帝倒是喜欢吞丹药,但就没见过真能渡劫成仙的。

“娘,您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当初是怎么看上爹的?”那两个字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李逸飞决定向万恶的旧社会投降,他还没有打算在明朝这个外挂地图里,过着举目无亲饥寒交迫的生活。这人啊,投降会成习惯的。后世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嘛,脸皮厚而已…

陈倚潺居然害羞了,小女儿状地理了理耳边秀发,但瞬间就恢复了王八之气:“什么叫看起来是大户人家!!我陈家在太祖手下南征北讨以武封爵,整个京师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后来又随成祖讨伐叛逆,战功无数,名震南北威名显赫。”

李逸飞的眼睛亮了:原来,劳资是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啊,发了,发了!!如此看来,这两口子的遭遇多半和狗血韩剧很相似。嗯,这样的话,以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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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老娘喋喋不休地吹嘘自家光辉历史时,老爹李凤武推门而入,幽幽地说了一句:“都是些老黄历了,还说那些作甚,最后你还不是嫁到咱家洗衣做饭。酒杯呢,放哪儿了?”

老娘听了这话竟然没有发飙,只是往炉灶里添了把柴火,把惯用武器汤勺放到一边,眼圈红红地说:“当年英宗北狩被蒙古人围困,三百锦衣卫死战不退以身殉国,这才护得英宗周全。罹难的锦衣卫中,就有你李家先祖。

我陈家老祖宗,当时幸得李家先祖舍命保护,才逃脱险境。后来,老祖宗就命后代必须嫁一女到李家,以全恩义。儿子,你们李家有福啊。只是,谁晓得为娘心里的苦。”说罢,老娘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老爹李凤武正要拉开柜子取酒杯,听到妻子的抱怨,手在半空停了一下,随即长叹一口气,转过身说:“飞儿,咱家以前只是世袭锦衣百户而已,原本就配不上也攀不起的。你娘嫁到咱家确实委屈她了,为父心里也一直过意不去啊。”

李逸飞惊讶地脱口而出:“爹,那为啥我现在的官职是锦衣北镇抚司小旗?”

李凤武的脸色顿时严峻了不少,整个厨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起来:“逸飞,这事说来话长,之前怕你年少气盛惹出麻烦,就没对你说。罢了,为父今日就告诉你。面东北,跪下!”

跪下?凭啥!劳资在后世就没给谁下跪过。李逸飞看了看老爹,梗着脖子就是不跪。

“逸飞,跪下。”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老娘,这会儿又和自家男人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严厉的口吻不容置疑。

好吧,反正爹也叫了娘也喊了,跪就跪吧。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有个屁,有一层老茧差不多。李逸飞很不情愿地跪了下去,偏着脑袋不说话,眼神中满满的桀骜不驯。李凤武见状勃然大怒,蒲扇大的巴掌高高扬了起来,却最终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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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飞,咱家自英宗之后,受皇恩世袭锦衣百户。到了为父承荫之时,本有晋升副千户的希望。后来东北祸起国事纷乱,锦衣亲军有督军察将之责,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萨尔浒大战之前,为父随军去到了辽东,在东路刘铤将军麾下尽职。当时同去的,还有陈克的父亲陈为栋,陆大虎的父亲陆金柱。我们三家先祖都是锦衣卫,也都在北狩中罹难。也正因如此,后来三家世代皆为通家之好。

萨尔浒大战爆发后,东路军为贼所困不得脱。刘铤将军不愿屈身事寇,言‘大丈夫,当马革裹尸青山埋骨’,后死战殉国。陆金柱追随刘将军而去,亦为贼所害。我和陈为栋,为保住‘辽东缇骑’图册,趁乱逃脱。每每思及当日,我二人常感锥心之痛。

后来,为父又奉命到辽东经略熊廷弼麾下尽职。广宁兵败后受到牵连,被下了诏狱,若非你陈叔暗中协助,为父恐早已被害。直到去年,熊廷弼被传首九边后,为父才得以洗脱冤名。但这世袭百户被降职成了小旗,为父也被迫去职在家。

只是,这些年苦了你娘啊。为父十年不在家中,你母亲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去年从诏狱出来后,你竟然认不出为父。”老爹李凤武说完后,又长叹一口气,低着头不知想什么。

陈倚潺右手轻轻按在丈夫肩上,语调轻缓却异常坚定地说:“夫君,妾身刚刚就是耍小性子,能嫁得夫君这般大英雄,是妾身的福气,些许苦楚算得了什么。”

李逸飞分明看见,老娘的眼光里有小星星在闪烁。想不到,老娘还是个迷妹…可,还是不能解释自己的疑问:外公家不是很牛掰的嘛,怎么连自家女婿都保不住??

“妾身的祖父,得罪皇上被削爵降为平民后,陈家遭到的劫难和羞辱,妾身是看在眼里的。夫君不畏旁人眼光,将妾身娶进家门,家虽贫却以上礼待之。妾身…”话到此处,老娘伏在老爹肩上又哭了起来,老爹自然好言安慰,一副郎情妾意的恶心模样…

李逸飞听到自己的小心肝,发出‘咔嚓’的碎裂声:搞了半天,劳资还是个穷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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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明朝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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