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雨

翠雨

临近卯时天空阴沉了下来,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绵绵细雨,云澜山便更显青翠欲滴,仙气缭绕,从梦醒后,白远贞便再没睡着,所以不到卯时便起了身,每逢阴天下雨时,白远贞体寒的毛病就会犯,一到起床都会手脚发麻甚至冰凉,要缓好一阵子才行,所以雨天洗漱的水都是云简起身为他备好的,水温不宜过凉,不然连头也会作痛。

卯时云简过来扣门轻唤:“大人。”

“嗯。”里边白远贞轻声应道。

云简拉门进来,见了垂头坐在榻边的白远贞时不由得有些错愕,白远贞今日只简单绑了头发在身后,整个人都显得没有半分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那张本就莹白的脸此时更是白得有些过分,简直毫无血色,唇色也比往常浅了许多,甚至连眼睑都在隐隐泛青,云简这便看得出自家家主体寒的病症又犯了,而且今日看着比往常还要有些严重,这可不太好。

云简走上前去低声询问道:“大人,您今日的面色不太好,可要小人去请位大夫来替您瞧瞧?”

白远贞靠在床柱旁闭眼摇了摇头:“无碍,叫庖屋熬些当归四逆汤即可,喝了就能好些了。”

白远贞患有体寒两三年了,虽说他这还不算太重,但天一冷身上就也会紧跟着发冷,尤其是到了冬天,实在难熬,必须里三层外三层裹严实了才行,他这病虽说入夏以后还好一些,但是也一样不能逢阴雨天,身子一样会不爽,手脚也都会变得冰凉。

“是。”

白远贞决定的事一般是不会变的,所以云简送过了洗漱的东西等便退下了,然后听从白远贞的吩咐,到庖屋差人熬了驱寒的当归四逆汤,把早膳本来应该做的莲子粥,也命人换成了糯米红枣粥才宽下心来。

在雨天与雪天里白家起来是不必练剑的,对此也有另一种说法与规矩,那就是:不可恃力逞强。意思就是说他们能则能,不能则不能,到底能或不能,自行掂量着做即可。不过也多亏有这一条,不然白远贞死也得拖着自己病恹恹的身子出去淋着雨练剑,那样自己可非得病倒了不可,虽说如此,但卯时五刻以前,还是照旧得去给白家家里的老祖宗问安才行。

……

苏秀蓉今日也是未至卯时便醒了,一想到自己的孙儿可能还在祠堂里跪着便一夜都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又差了贴身丫头云瑶去祠堂里看过,等回来了又急忙问道:“家主可还在那儿跪着呢?”

云瑶道:“回老夫人,没在了,碰见守夜的人,说是家主寅时回了正莲雅居的,起身时似乎连腿都跪麻了,路也走不稳。”

苏秀蓉听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别看歌儿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也最有秉性,对错虽说也是分明,可在他眼里,对未必得赏,但错必须得罚,我入嫁这白家这么些年,说句实话,就属歌儿他雷打不动,我对此,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云瑶忙道:“老夫人怎么还想哭呢?家主如此是好事才对啊。”

“哼——”苏秀蓉蹙了眉头,“哪里是好事,这家大规矩多,你看把歌儿憋屈成什么样了,天天冷着张脸,不过,也都怪他那固执己见的父亲,倒是淕儿,还比他强些,至少活泼好动点儿……”

“……”

“罢了,不提了……”苏秀蓉最后似乎念起了悲伤往事,也不愿再说些什么了,叹了口气,只一伸手,云瑶便会意,过去搀着她了下了榻,走到了窗边,而后抬手轻轻一推,便把那扇花窗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雾蒙蒙,夹杂着丝丝细雨,“我就说今日起身怎么觉着这么冷,原来是下雨了。”

云瑶摇了摇头:“可我出去与回来时只起了雾,这才几句话的功夫竟就开始下起来了。”

苏秀蓉蹙了蹙眉,她晓得白远贞体寒的毛病,又止不住的心疼道:“歌儿跪了一夜未眠身子本就够累的了,这又下起了雨,肯定得更不好受了……”苏秀蓉拍了拍云瑶的手悉心吩咐:“你过会儿子叫上云璃,各到正莲雅居与毅竹清阁,叫他们兄弟二人不必来了,说我身子困乏,懒得见他们,也懒得动弹,早膳差庖屋的人也各自给他们送去,前厅就不必去了。”

“是。”云瑶点头应道。

“你定要按我说的去吩咐了他们,不然歌儿身子不好,还得过来给我问安,今日便让他待在正莲雅居那边儿好生歇息吧。”

“是,云瑶明白。”

……

卯时四刻云简正持了油纸伞站在寝室门前的石阶上,准备等着白远贞出来,前去慈松安堂于老祖宗苏秀蓉问安,伞还没来得及撑开,那桥上从朦胧雨雾里便出现个穿着浅芽色襦裙的少女,手里撑着把伞向这方走来,云简见了是老祖宗身边的丫头云瑶,等到云瑶下了之字桥便快步迎过去,二人见了彼此先是相互行了一礼。

云简礼貌道:“瑶儿姑娘好。”

云瑶俏皮的笑着点点头,“云简哥哥也好。”

云简叫她笑起来可人,也不住跟着笑了笑:“哪里,不知瑶儿姑娘不在老夫人身边服侍,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见云简一本正经的模样,云瑶忍不住凑过去戏弄他一番:“我今日闲来无事,就想着过来看看云简哥哥你!”

而听者则是微微一顿,尴尬的退后了一步,低下了头去,脸上也极不易察觉的爬上了一丝绯红:“瑶儿姑娘说笑了……”

云简这人待人温和,且是那种一被姑娘戏弄就容易脸红的型儿,因为他笑起来也很是讨人喜欢,看着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所以水云间的姑娘们一见到他总会逗他几句,看他红脸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可爱,但云简这个人也有严肃的一面,跟随白远贞出行时,见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脸,惩治贪官污吏是一面,为百姓做事又是另一面,相反白远贞不论见谁,他的脸上总是不带任何表情,所以别人要想看白远贞的脸色观察他的喜怒,还不如直接去看云简。

云瑶自知此次来正莲雅居是为传老祖宗的话,也不敢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便又向云简微微行了个礼正色道:“好了,瑶儿也不逗哥哥您了,今日老夫人身子困乏,差了瑶儿来传话,老夫人懒得动弹,早膳在慈松安堂用过,叫家主不必再过去问安了。”

云简会意,垂眸点头应道:“如此,那便也有劳瑶儿姑娘帮我们家主带句话,请老夫人好生歇息,注意身体才是。”

云瑶点点头:“嗯!话我定带到,那我便先回去伺候老夫人了,云简哥哥再见。”

说完云瑶转身便要回慈松安堂,云简急忙伸手唤了一句:“瑶儿姑娘!”

云瑶一听,便立马站住了脚,回头不解的问道:“嗯?哥哥还有何事?”

可当人家转回头来瞧他时,自己却又欲言又止,油纸伞不算太过宽敞,雨也大了起来,淋湿了他依旧僵持在伞外的衣袖。

最后犹豫了片刻才将手收回,冲着云瑶亲切的一笑:“没什么,雨天石子路滑,你走时多注意些……”

云瑶:“……好,多谢哥哥关心,雨下大了,哥哥也快些回去吧。”

云简只应了一声,却依旧撑着那把油纸伞定定站在原地,等那芽色的影子逐渐消失在了缥缈烟雨里,才转身回了正莲雅居,低垂着头,心思难猜。

开门进去时,白远贞已经披了一件立领浅灰色锁绣水云纹的披风,坐在书案前看进呈的奏章,今日天不晴朗,寝室内也昏暗,而白远贞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样的天气是不敢开窗的,于是云简到书案前点了两座烛台,四周才亮堂了起来,白远贞看字也不会太费眼,“大人,老夫人差人来……”

“我听到了。”白远贞未曾抬首,用那双长手翻过了一页奏章,淡淡的又说了一句,“祖母体恤,料到我今日体寒又犯,不想我再往她那头跑,便拿这幌子先行推脱了。”

“原来如此。”训练领悟了,想着白远贞素来看奏章时都会烹一壶热茶,看上几本子然后再饮上一小盏茶,云简便起了身,准备去拿普洱为白远贞烹茶。

白远贞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将手里那本奏章批阅完毕以后,合上整整齐齐放置在了一旁,“云简,茶等晌午再说,先传早膳,快五刻了。”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继续道:“待用完膳半个时辰后,再把当归四逆汤送来,茶解药性,现在不适宜。”

“……是,小人这便去庖屋传唤。”云简应道转身开了门出去了,撑起那把立在门口还在淌水的油纸伞,快步穿过之字桥向东边庖屋的方向去了,白远贞今日也是难得差遣他,说明身子确实不好受,而且今天怕是少出这间寝室了。

……

正莲雅居的木窗被缓缓拉开了一些空隙,便渗进寝室内丝丝仅属于夏日里才有的凉气,不算太伤人。

而人一旦闲暇起来便会忍不住想些事情,白远贞平时得空会考虑的是如何如何辅佐皇帝,如何如何惩治贪官造福百姓,可今日他站在窗棂前,从那道一掌宽的缝隙里望见的,是混杂着翠竹颜色的无尽烟波,透过那青色定定望去的地方,刚好就是太朝雕梁画栋的贝阙珠宫,在那里住着的某人,让白远贞此时略微有些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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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撩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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