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吴家村
吴家村的上方,一轮火红的太阳缓缓从深厚的云层里挪移出来,灼人的温度,仿佛要荡涤世间一尽污秽。
有村民抬头欢呼。
旭日已经很久没有在吴家村的天空上出现了。
林泽也抬头观望,这几日太阳都掩藏在云层里,天空雾蒙蒙的,空气里闷热得厉害。
“这——绝对是凑巧吧?少爷,陈婆难道还能控制天气不成?”林木不信陈婆有这般能耐,不过是凑巧罢了。
但显然村民深信不疑!
“陈婆真厉害啊!道行高深!不过才施了一点法子,太阳就出来了。”
“可不是!要是早点请陈婆过来,里正哪里会死?”
“我早跟吴友奎说过啦!他还不信,非去请官家老爷,不也没用?”
“要我说啊,定是山里的邪崇出来害人,被陈婆这么一作法,咱们吴家村可算能安宁了。”
陈婆没空去管周围村民的议论,从旁边拿起早就放在那里的长袍,那是件全黑的衣裳,衣袍下摆被缝上了黄色的符文,陈婆又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一把长剑,往天空上这么一抛,长剑在空中炫了个剑花,剑柄稳稳落在陈婆手里。
这把假剑可真沉啊!
陈婆嘴角抽搐。
“天灵灵地灵灵!天地玄黄!正武乾坤!皆来听命于我!笏恕道戈笏恕道戈!重重邪祟!来此破瘴!定正道疏蒙!开生路潇潇!急急如律令!斩——”
陈婆念完,举剑往空中挥舞了几番,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架势。
不知为何,林泽却生生从这动作里看出了指点千军万马的雄厚架势来。
大约是眼花了吧!
陈婆舞完剑,将其放在一旁,又将一大摞黄表纸往火盆里一丢,纸钱一下子被烧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将陈婆的脸映照得通红,火势极猛,火星子在空中四溅,黑色的烟灰在空气里翻滚叫嚣,好似有东西要从里面使劲挣扎出来!
仿佛真的听见什么东西在耳边尖叫!
众人被陈婆的这一手震住了,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这是种玄妙的境界。
就连处处挑剔的林木都震惊到忘了说话。
一场法事做完后,陈婆累得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还微微喘着气。
林木看完这一场,都觉得自己对陈婆要改观了。
这法事做得也忒累人了吧!
待众人走后,吴家暂时清净了下来。
林木凑到陈婆跟前:“婆婆,您这一手耍得不错啊,要是小子以前在盛京里遇到的那些个臭道士也能有这么一手,小子也不敢随随便便质疑您啊!”
“怎么?感兴趣?”陈婆端起石凳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林木腆着脸道:“小子不是好奇么,婆婆使的最后一手,到底是什么戏法?”
陈婆高深莫测道:“你凑过来,”说着,勾了勾手指。
林木听话地凑了上去。
陈婆咧着一张缺了牙的嘴:“想知道啊?婆婆就不告诉你!”
林木旋即明白是陈婆耍了自己,气道:“婆婆也不过是些糊弄人的东西,戏法谁学不会?只是现在还没想出来罢了。”
“婆婆安身立命的东西,干嘛要告诉你?”林泽走过来说道。
陈婆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林泽一过来,林木也不敢多呆,毕竟刚刚怼了陈婆,顺着墙角灰溜溜地走了。
“婆婆,小子想问问您——”林泽说话吞吞吐吐的,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怎么?你也想知道婆婆作法的秘诀不成?”
“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大男人不要说话瞻前顾后的,直接点。”
林泽也像陈婆一样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才吐露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婆婆,小子说句笑话,您别介意,只是婆婆方才挥剑的气势,真的很像那种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气势。”
陈婆闻言笑了笑:“你上过战场?”
林木摇头,颇为遗憾道:“小子是走的读书人的路子,不过小时候一直仰慕学武的,只是家母不允,才走了科举这条路,但也因些机缘巧合,远远观摩过两次大雁与大齐的战事,见过林将军是如何翻手之间击败敌人,鼓掌之间挥退敌军的。您的眼神,太像跟敌军厮杀过的眼神了。只是,小子说句狂言,您给小子的感觉比那林将军的气势还足!”
说完,林泽也觉得自己是在胡言乱语,但心中这么想的,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
听完林泽的话,陈婆仿佛陷入什么遥远的思绪里,那双稍带浑浊的眼睛,布满的不是沧桑,而是掩盖在下面的亮光,带着几分怀念和叹息。
在林泽快要离去的时候,陈婆幽幽开口道:“那些日子,我确实很怀念。”
陈婆没说的是,那段日子,她有自己的王城,自己的基业,辛苦打拼下来,拿去做了魔域帝君的聘礼。那样张扬鲜活的日子,很久不曾有过了。
陈婆的声音不大,林泽听得模糊。
陈婆也是想过那样的日子吧,是他魔怔了,陈婆怎么会上过战场呢?
大燕也不收女兵!
林泽笑笑,走开了,余陈婆一人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午时的饭食,是林泽吩咐属下做的,确实难以下咽,但也不是不能下咽,至少水煮青菜跟锅巴饭还是熟了的,将就些也不是不行。
吴友奎在昨晚他爹死后,神情就一直不对,精神萎靡,提不起半丝精气神,就连饭食都是捕快自己做的给他端到屋子里的,
吴友奎接过后慢吞吞食不知味地啃食了几口就不动了,倒是他媳妇端过来就往嘴巴里塞,不仅把自己的那碗吃得干干净净的,还抢过吴友奎的碗,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把端饭过去的捕快吓了一大跳。
陈婆作完法事歇了会儿就走了。
可案情还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林泽趁着众人都在的时候,就跟属下仔细询问过了,没有一个人遇见过凶手这样的人,别说遇见,就是听都没有听过。
不过问到吴友奎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吴家娘子倒是罕见地回了句;没有。
周边也排查过了,别说路线了,连脚印都没有,林泽打算再查查邻村的老人,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
跑了一下午,旁边离得最近的还是陈婆在的陈村,可根据调查的来看,没有半个符合的。
看来只有再等凶手出手才行。
可问题是吴家遭难的原因,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查出来。
凶手还会不会出来,谁都不确定。
里正被凶手害死,连吴友奎的嫌疑都被排除了。
林泽脑子里乱糟糟的,所有线索都凌乱地分布着,实在找不出一根能够穿起来整件案子的线索。
案子陷入了胶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