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章 怪人

七八章 怪人

叶琛以为老黄要说他好话,顺着天日之表龙凤之姿说下去,他为此还专门看看屋子里有没有镜子,重新审视下自己的绝世好容颜,谁料接下来一句有一股子贱气,这句话使叶琛大光其火。他心想,下边就看老太太怎么反应了,依照她一直对叶琛的维护,老黄要吃一顿排揎了。

老太太几乎是笑着说道:“贱气?贱者,低贱,下贱,贱痞也。哈哈,那么说,韩英真的找对了人了?”

老黄道:“所谓独阳不生,独阴不长。富贵之气,必须配上一股子贱气也才算数。老嫂子,我和老韩大哥未竟之志看来要在这一代人手里开花结果了。”

叶琛听到这里,莫名其妙。当时听到背地里说他贱,他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脚把老黄这厮踹倒在地,可没想到说到最后,竟然是肯定他的话,只是这一波三折,让他心惊肉跳。伟大的德国哲学家尼采的经典语录振聋发聩:凡是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隐约又听到老太太说:“我这身子骨渐渐是不行了,我算着能够过了这个年就不错了,必须把这个事拿出个章程来了。——这世道人才难得,我本意是让韩英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就足够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嘻嘻。”

老黄道:“我斗胆问一句,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老嫂子你是不是也已经准备放弃了?”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想最坏也就是把事情推到韩英这一代去,完不成就交给时间,交给老天爷。”

老黄笑着说:“还是托您的福。不过这事我看着能成。——您看,什么时候让英子也来一趟?”

老太太道:“这英子那边,我还词还不准她的意思,好像不是很喜欢让他也参与进来。”

“可是,独阴不长······”

“这真是操碎了心,你算是替我也把完关了,我回城去就和韩英摊牌。——天已经不早了,我还是先瞧瞧弟妹去。我那可怜的弟妹,她死的好惨呀。”

“我拉着地排车,你坐上来,让叶琛帮我推着,咱们一会就到了。”

两人叽叽咕咕说完了,就准备起来,叫上叶琛,去了山岗上青山埋骨之地。那一丛丛一簇簇好山好水,鸟鸣婉转,山风送爽,令人心旷神怡。草色掩映之地,隐隐一个荒丘,青草长满了坟头,一棵手植的小树儿,孤零零地陪伴着死者长眠。

老黄指着西南向的一带远山说:“你弟妹就是死在了那里。从她死了之后,还能不时地听到那个方向传来的开山凿石的声音,我去过两次,却看不到什么痕迹。兴许是我多疑了,我总不时地冒出来我老婆子是被人害死的想法,只是这想法没根据,不知道向谁去讨这个公道。”

叶琛道:“当时你们不会进入到了军事禁区了吧?”

老黄道:“禁区我清楚,那是断然不敢进的。”

老太太对着坟头鞠躬三次,然后抓起一把土添在了坟头上,才一步三回头地洒泪而别。

回程路上,老太太特意让老黄拉着她转了一圈,走过一个山坳的时候,她随手一指,对叶琛道:“看见那里有三间瓦房了吗?那里就是祖宅。以前的时候,我们就在那里住。后来一场山洪过后,住在那里的人都搬到现在的村落来了。——韩英就出生在那里。”

老黄道:“我不定时的打扫房子,但漏雨是不可避免了,里面没办法住人了。那院子里的井水最是好喝,村里人好多去那里打水,我就把堂屋收拾了,怕梁断了,就撑起来,放了一个炉子在屋里,他们过去打水或者樵采的,都可以过去喝碗茶。”

叶琛道:“我让司机在村口多等一会,何妨过去看一遭?”

老太太道:“我和你黄叔叔都上了年纪了,你自己过去看看吧。”

叶琛见距离也就七八百米,过去一个来回应该用不多时间,就叮嘱他们等着,他则奔着祖宅的方向而去。

祖宅里果然有三个老汉在那里歇脚,欢声笑噱,不关世事。房子是已经破败不堪了,青砖垒砌而成,两边各一个小窗户,玻璃都掉落了,糊上了旧报纸或者纸盒子。只开了堂屋的门,门里面坐着三个老汉,抽着烟袋,吞云吐雾的。炉子生着火,上面坐一个烧壶,壶嘴呜呜地喷出白色的水烟来。三十多平米的小院子里一口老井,井口放着一套专用的取水的用具,井绳都有些磨得细了。

老汉见来了一个后生,都警觉起来,安静了下来。叶琛道:“这里的水好吗?”

见叶琛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他们说话,他们才放心道:“你是哪里来的游客?这井水叫太平井,一般人寻不到这里来喝水的,前年有几个做生意的人,说是为了熬制咖啡,就过来取水,后来听说店面都关了门,也就不来了。我们这些人却喜欢这井水。”

叶琛舀起来一瓢水喝了下去道:“凉,甘冽。”

老汉们看他果然是来喝水的,不禁狗窦大开,却牙齿很白。

叶琛又走进去屋子里看,堂屋向左向右都有一个门,两道年代感极强的黑漆木门都上了锁,大链子锁着,好像镇魔一般。

“这里怎么锁着,不能进吗?”

老汉们道:“进去干嘛?要想进,也不难,你从窗户里钻进去。”

叶琛道:“这房子什么时候建造的?”说着,叶琛就把自己带的烟随手一分,老头们把烟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舍不得就抽,挂在了耳朵上。

“这房子是老韩家的祖业。从我记事的时候,这房子已经在这里了。后来发了山洪,就这个房子完好。老韩家发达了,家里人都去了城里住,听说几十套房子。可惜膝下荒凉,子孙不继。”

叶琛心想,等老子治好了,管教韩英多生几个,摘掉这膝下荒凉的帽子。

叶琛凑近那道链子锁仔细看了一眼,恍惚回到了遥远的青铜年代。由于天色向晚,又加上山坳里本来就光线熹微,所以乍看之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细看之下却发现那锁链绝非普通的材质,做工和手法极其精到刻上去的万字符赫然入目,蝇头大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磕碰出来的凸起!

这是什么材料的锁链?谁是始作俑者?他是怎么在锁链和锁具上镌刻万字符的?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房子能够在山洪中不被摧毁,难道仅仅是巧合?

一系列的问号在叶琛的脑海中盘旋。忽然一声炸雷响起,似远而近,敲击着他的耳膜。院子里的两株老枣树上栖息的野鸟,受惊飞了上天。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迅疾而凶猛,好像在躲避什么危险一般。

叶琛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是老黄的老婆不幸被山石砸中的地方。这个时候的山林,开始飘起了一道道白烟,水雾,氤氲的氛围宛如仙境,却又让人猜不透它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叶琛正想离开的时候,大门开处撞进来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人,左臂好像已经脱臼了的样子,飘荡在身体的一侧。他看了眼院子里和屋子里的人,奔向水井,突然脚下绊倒了,迫不及待地等不及站起来,趴着到了井边,舀起一瓢子水,灌了下去。

喝完水,那乞丐好像重获新生一般,长舒一口气,放翻身体枕着井沿睡去了。

老汉们一边挥舞着烟袋,一边大叫道:“把这哪里来的花子赶走!弄脏了俺们喝的水井!”

叶琛道:“不要紧,我看他应该是迷路的游客,今天才算找到出路。你们不要赶他,等我去问问他!”叶琛走到那人身边,一股臭味扑鼻而来,他强忍着问,“请问?”

不等叶琛说完,那人忽然一个机灵蹦起来,没命地逃出了院子!那人身上穿的并不是普通衣服,其中一个还算完整的袖口上,叶琛能看到一串类似于编号的数字。

这又是什么来路的人?叶琛脑海中又多了一个问号。他随着那人出了院子,那人已经消失在了山坡上,原来他又要跑回了山上去了。这人肯定不是迷路的游客!而他的匆匆离去,说明他处于恐惧中,显然在逃避什么。

叶琛紧着追了两步,那人自然没有叶琛的脚力好,停在了高处,单手抱起一块大石头,口里咒骂叶琛多管闲事,“你们都去死”,那人咒骂声不绝,却不敢扬声,脱手的大石头朝着叶琛滚下来。那人的声音有些古怪,有点像鹰隼的尖叫,凄厉而尖锐,压抑而阴郁。

叶琛紧急躲过了那石头,石头滚落到一棵树根部,停在了那里。转眼再看那人的时候,又上了百米高处,他狠厉地回望了叶琛一眼,用脚踢落了一块大石头,没命般爬山远去了。

真他娘的奇怪!

叶琛心想这人一定是失心疯了,正要下山回去,身后那部声音却响了起来。那疯子叫住了叶琛,叶琛顿了一下,应声道:“你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

那人颤声道:“你不是组织的人?”

“什么组织的人?”

“你若不是,我求你帮我一个忙。”那人说着,撩开了衣襟,露出排骨一般瘦弱的身体,只见他撕开了腋下的一角皮肤,然后像拉拉链一样,撕到了腰间,血淋淋的,他好像并不觉得太过痛苦,或者说这人已经对痛苦脱敏了,忙了一阵子,那人手里多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颜色微微发蓝。

“你能替我把这东西送给我的妻子吗?”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妻子身患绝症,需要这种药物治疗。”

“你好端端的没为什么不自己去送?”

“我活著卻已經和死了沒什麼兩樣。”那人说到这里一阵愀然,透漏出无限的悲凉。

“你扔过来,我看看是什么东西。——你还要告诉我送去哪里。”

“不要管什么东西,你只要送到金城市虎皮大人村郭爱珍那里。你要是去的晚了,我妻子命就没了。切记切记。”那人说完,就把一包蓝色的颗粒状的东西扔下山坡,随手牵起一把草,接起来,捆住了撕裂的伤口。叶琛看着都疼,那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

看着那人消失在丛林之中,叶琛好像做了一梦,才想起来捡起地上蓝色光的塑料包。上面粘哒哒的,都是那人的鲜血,他用纸擦拭干净了,才捡起来。忽然发现,那人的血沾染上的草木,全部枯萎死掉了。

叶琛的手因为沾染了一些那人的血液,出現一些深色的斑点,那些斑点渐渐消失了,他的手恢复到了原样。

不死身,叶琛首先想到了自己的特殊体质,如果换做是别人,恐怕已经被侵蚀掉了。他重新把那袋子擦拭干净,前后左右都擦拭了一遍,确认没有那怪人的血在上边了,才小心翼翼地揣了起来。

叶琛把见到的怪人和老黄说了一下,老黄回答说:“这村子里辈辈都出几个疯子,不足为怪。不过如果连村子里的老头都不认识的,却是仅见。上次有流浪汉在这附近死去,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老太太道:“下次再有这种人,你多照顾照顾,天底下可怜的人多着哩。”

老黄道:“顶多不赶走他们,却不能照顾。要是照顾好了,赖上我不走了,我可没心思和这种畜生一样活着的人打交道。遇上那一等缺德的,死在了你跟前,官家来问,有理说不清。”

“你和老韩都一个德性,算盘打得啪啪响,就是不开张。”

“老嫂子你可别提了,我和韩哥年轻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意气洋洋,什么人能够从我们手底下讨一分便宜?我们哥俩命不好,不过是老天爷针对我们,要说这天底下的人,还没有我们服过的。”

“行了,能人!”老太太说完作势打了老黄一下,对这个弟弟满是疼爱之情。

临行,老黄把阴干的草药,和一些自己炒的茶打包,给叶琛带上车,叶琛给他留了两千块钱,把邻居王寡妇和杨大爷也都叫来说了一会话。从山路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可是因为天长的缘故,光线依旧很充足。司机等的很久,回空费是不用出了,可是这个等待费也不少,都是叶琛一力承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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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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