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见孙冬神情不对,赵郁沉声道:「说吧。」

孙冬当即单膝跪地。「郡王,属下奉命往薤谷飞鸽传书,要李昭押解韩双来宛州,属下刚收到薤谷那边李昭的密信,韩双逃跑了。」

赵郁眉头微蹙。「到底是怎麽回事?」

孙冬压抑住内心的郁愤,沉声道:「负责往刑室送饭的是一个阵亡士兵的妻子,名唤郑娘子,韩双不知何时引诱了她,她在饭食中放了蒙汗药,刑室的人都被蒙汗药麻翻,全都被韩双杀了,包括郑娘子自己。」

得知属下死在韩双手中,赵郁双手紧攥成拳,内心闪过一丝狠戾,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道:「你去请林公公过来,我有事要和他商议。」

事情既已发生,与其只顾着愤怒生气,不如先考虑补救之法。

孙冬答了声「是」,正要退下,却听赵郁又交代了一句,「咱们的人因公殉职,除了按阵亡士兵例抚恤,另外再补上青衣卫的抚恤。」

白佳宁待孙冬出去後,这才开口道:「韩双和韩单的势力大部分都在青州,他很可能逃往青州方向。」

赵郁清俊的脸有些苍白,一向清澈的眼睛蒙着一层阴霾,缓缓道:「不,韩双一定会潜入京城。」

在这个世上,韩双是对他那位好母妃最忠诚的人,甚至到了令他难以理解的地步。

前世韩侧妃被幽禁在金明池後,韩双和韩单为了营救韩侧妃,韩双喋血金明池,韩单加入倭国海盗祸乱大周海疆。

赵郁一直囚禁韩双,为的就是审出他们两兄弟与倭国海盗的勾连,找出韩侧妃与倭国海盗走私福寿膏进入大周的证据,谁知在那样严密的地下刑室中,韩双居然也能逃走。

不过还有时间,西北到处是他的人,韩双寸步难行,只能翻过崑仑山,进入西南,再去京城……

白佳宁正要和赵郁争辩,见赵郁神情凝肃,便闭口不言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文怀到了。

林文怀一向波澜不兴的脸上带着一抹不可思议,连声音都有些变了,「郡王,韩侧妃……从金明池逃走了!有人从城外一座农庄挖了条地道,穿过金明池底,一直到幽禁韩侧妃的钟楼,然後用一个与韩侧妃生得甚是相像的妇人代替韩侧妃,以至於守卫被蒙蔽了这麽长时间。」

赵郁眼睛亮晶晶的。「皇伯父知道这件事吗?」

他从来都是这样,压力越大,他就越兴奋;挑战性越强,他就越沉着。

林文怀的脸原本就白,此时更白了,沉声道:「郡王,陛下去运河边钓鱼了,还不知道此事。」

他是庆和帝的亲信,自然知道韩莲给庆和帝这一生造成的阴影有多大,今日庆和帝难得有闲心去运河边垂钓,他实在不忍心惊动他。

赵郁当下就明白了林文怀心中所想,低低交代道:「我去见皇伯父,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韩侧妃既然逃了出去,就绝不能让她再以他的生母、福王侧妃的身分出现。

秦二嫂看病不同於一般御医,看罢脉息,又望闻问了一番。

随着庆和帝过来的太监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问题僭越了,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庆和帝一个眼神制止了。

秦二嫂望闻问切之後,打开医箱,取出一叠裁好的纸、一支精致的鹅毛管和一盒深玫瑰色药汁,用鹅毛管蘸了药汁,因陋就简写了个方子,道:「余毒淤积,思虑过甚,若想医治,短时间内不可能,宜缓缓解之。我写个方子,制成丸药,每晚戌时服用一粒,清肝解毒,辅助睡眠。」

庆和帝看着秦二嫂刷刷写下药方,手速很快,字迹狂放,不由微笑。

秦二嫂把药方写好,拿在手里吹了吹,待墨迹乾了,这才把药方递给庆和帝身後的随从。「拿去先让人看看,再决定用不用我这方子吧。」她忙完了这件事,甚是轻松,笑咪咪伸手要抱回阿犬。「阿犬,外祖母带你去寻你娘,好不好?」

阿犬本来舍不得离开庆和帝,可是一听外祖母这麽说,当即探身让外祖母抱。

庆和帝没想到阿犬如此轻易就抛弃了他,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秦仲安见秦二嫂要带阿犬回去,忙也收拾了钓鱼用具,也要跟着回去。

庆和帝立在那里,目送他们夫妻俩抱着阿犬有说有笑离开,心里说不出的寂寞。

秦家夫妻刚走,林文怀就来到了河边,见庆和帝连斗篷都没披,孤零零坐在运河边钓鱼,他忙走上前,从随从太监那里拿过玄狐斗篷搭在庆和帝身上,然後把韩侧妃自金明池行宫逃走的事情说了。

庆和帝沉默片刻,道:「文怀,你觉得朕应该怎麽做?」

林文怀看着杳无人烟的冰面,缓缓道:「陛下,臣以为福王侧妃已经病故於金明池行宫的钟楼。」

庆和帝也是这样打算的,为了让赵郁的帝王之路走得顺畅,韩氏必须死,也只有这样,她才不能用孝道来要胁赵郁。

片刻後,庆和帝淡淡道:「让鸿胪寺通知福王府侧妃韩氏的死讯,韩氏身边的亲信都处理了,青衣卫从今日起,全大周搜寻韩氏,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林文怀深吸一口气,答了声「是」。

庆和帝看着运河对岸被白雪覆盖的小山,低声道:「阿郁那边,你去说吧……朕不知如何开口。」

林文怀又答了声「是」。

秦兰芝已经起身,正在整理家里的帐目,听到外面传来阿犬的声音,忙笑着起身去迎。

她在里屋哄睡阿犬後,这才出来。

秦二嫂出去寻陆嬷嬷说话了,正房堂屋只有秦仲安。

秦仲安心情甚好,就把上午在运河边与赵兄一起钓鱼的事,以及他让秦二嫂给赵兄看病的事说了,而後问道:「兰芝,白家庄子里是不是来了女婿那边的亲戚?」

秦兰芝越听越觉得不对,顾不得回答爹爹的问题,反问道:「爹,您说的那个赵兄,看上去多大年纪?长什麽模样?」

秦仲安忙把赵兄的特徵说了,然後看向秦兰芝,等着秦兰芝解惑。

秦兰芝一听就知道是微服的庆和帝,顿时哭笑不得,道:「爹爹,我娘是女医,专看妇科和产科,您让我娘去给您这位赵兄诊病,您不怕人家生气啊?」

秦仲安回道:「我与赵兄谈天说地,讲古论今,发现赵兄心胸宽广,光风霁月,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秦兰芝不由笑了。「好了好了,爹爹,您这位赵兄是位贵人,不是咱们一般人可以结交的,以後你再见人家,可得注意些。」

秦仲安笑咪咪道:「我的女婿是郡王,我是郡王的老丈人,我也不一般呀!」

秦兰芝见爹爹这麽喜欢这位赵兄,就想着她还是别戳破爹爹的美梦吧,反正今日都腊月二十了,庆和帝日理万机,忙於政务,得回京主持腊月二十三的祭祀活动,今日不走,明日一早也得走,以後哪有见面的机会,不如让爹爹保持着对赵兄的美好回忆。

到了下午,秦兰芝回到後园小楼陪着阿犬睡了午觉起来,正在喂阿犬喝水,赵郁急急回来,道:「兰芝,皇伯父要走了,咱们带上阿犬去送他老人家。」

秦兰芝忙把阿犬交给赵郁,自己带着翡翠梳妆换衣去了。

庄子大门外的官道上,赵郁与秦兰芝并肩而立,送庆和帝离开。

秦兰芝不卑不亢看着庆和帝。

庆和帝扮作出行文人墨客而来,此时依旧做书生打扮,玄色飘巾,青色儒袍,藏青斗篷,两鬓全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却神情萧瑟,分明是一位英俊沧桑的落魄书生。

庆和帝满是不舍与慈爱地看着抱在怀里的阿犬,柔声道:「阿犬啊,以後会不会想我?」

阿犬似是能听懂,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咿咿呀呀」乱说,而是用他的胖胳膊揽住了庆和帝的脖颈,小脸贴着庆和帝的脸颊,以表示自己的不舍。

庆和帝的心一阵紧缩,眼睛再次湿润了,他抱紧阿犬,声音沙哑道:「阿犬,早些去京城,到时候我陪着你玩。」

赵郁心里也有些难受,接过阿犬,勉强笑道:「皇伯父,明年春天,我们一家三口进京看您。」

庆和帝看向赵郁和秦兰芝,忽然有些庆幸,幸亏秦氏不像阿郁的生母,起码秦氏对儿子阿犬爱若珍宝。

这样一对比,他看秦兰芝也顺眼多了。

看着庆和帝的马车在青衣卫的簇拥下辘辘远去,不但赵郁,就连秦兰芝也有些怅然。

赵郁左手抱着阿犬,右手揽着秦兰芝。「走吧,咱们三口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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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下堂妾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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