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又一个轮回

第一节 又一个轮回

秋风已经吹过北国的大地,绵延的群山被渡上一层浓郁的金色,当大雁的身影掠过咸阳阴霭的天幕时,灰色的的羽翼映出同样深灰色的天空。浓云之下,层峦叠嶂的咸阳宫向着四面八方不断的延伸,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如同起伏的黑色海浪,一层一层的慢慢舒展。深灰色的建筑雄浑庄重,透出时间的凝重感,也带上了一段段历史的遗留,是一层层被历史折射出的映画。这就是大秦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十几代秦王不断努力的结果,构筑出了这一片蔚为壮观的咸阳宫,耸立在这茫茫的咸阳塬上,连接渭水,直抵南山。而此时,在这深邃的千重宫殿之内,也像是渡上了一层深灰色,一切变的朦胧和模糊起来。

透过这朦胧模糊的氛围,一座百年沉香木和深灰瓦当构筑的宫殿里传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喊,这嘶喊如同有生命一般,像是要挣破柔弱的咽喉,使人有一种错觉,觉得发出这种嘶喊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感觉,生命像是一根柔弱纤细的线,或者是风中摇曳跳动的烛火,没有人可以看出它支撑下去的希望。

在深黑石砖铺成的房间地面上,此时传来不断经过的脚步,慌张急促,已经透出心情焦灼的紊乱,男子的脚步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像是一个蹩脚的鼓手在敲击着战鼓一般来回踩着地上的石砖,凌乱破碎。

天空之上的云层此时越来越黑,浓云翻滚,在咸阳的天空上构筑出一片让人心情凝重的深沉厚重,像是整个天空都在急速的下压,有一种天空即将塌陷的感觉。咸阳城里,从各个房间里走出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来到大街之上,看着这不断下压变得浓重的云层,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沉闷的天气给人一种沉重感,而此时这像是末日降临一般的情形,更是让人变得惊慌不定起来,只是此时下面的人群也只是看着这不断翻滚的浓重云团,彼此互望交谈,还没有末日到来时的惊恐不知所措。只是如果有人可以站在天空之上俯视整个咸阳城,就可以看到一幅规整的透出浓重浮动黑线的城市,那黑色是拥挤喧嚣的人群。

在离咸阳城不远的一处密林里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自己的木质小屋里面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给睡在小屋里一个小男孩将熟睡时踢掉的被子重新盖好。他走出屋子,透过重重地密林,望向了咸阳城的方向,仿佛那些遮挡视线的密林此时并不存在,他望见了咸阳城此时压在千重宫阙之上的浓云,望见了千重宫殿里面此时慌乱的人群,同样,看到了他们的焦灼了急躁,甚至,他能望见这些人此时的面孔,形形色色,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表面的着急,痛苦的歇斯底里,甚至还有隐藏在焦急之下的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只是,这些情景显然不可能通过视力获得,但老者自有办法看到这些。

老者爬满皱纹的脸上不住跳动了两下,然后将自己的目光落在身后的木屋里面,用手捋了一下自己已经变的稀疏的银白色胡子。

“唉!看来还是要我老人家辛苦走上一次,只是这路途漫漫,道路艰难,真是难为了我这一身的老骨头了。”老者忍不住的叹息,一脸的无可奈何,叹息的时候身体都有些颤抖,似乎只是那一声的叹息都用去了他太多的力气,若不是他手中的木杖,任谁都会认定他会在那一声的叹息中倒下。他艰难的转身进了木屋,没过一会就又出来了,外面早有一头白牛守在那里。老者的手上此时也多了两样东西,一方小巧的木盒,一张上面书写着老神仙的布幡,至于写的字,倒是方正持重,却也少了神仙中人的洒脱。

咸阳城的浓云越来越低,市民透过深重的楼阁殿宇,看到在层层的楼阁后面,一座巨大的殿宇此时的尖顶已经伸在浓云之中,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产生的视觉误差还是真的浓云已经压在咸阳宫之上。不过市民向来对于这些住在深重宫殿的人只存在敬畏,却没有好感。有些人是巴不得浓重的云层将这片宫殿压的支离破碎。最好那一片宫殿全部化为飞灰才随了他们的心愿。

就在市民相互交头接耳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一头白牛从人群里匆匆经过,那种经过,不是穿行,不是挤让,倒像是面前的人群根本就不存在,甚至,有时候这头牛是从人的身体上穿行,但被一头白牛穿过的人却没有丝毫的感觉。而看那头白牛的速度,也是快的离奇,没有看到它的四蹄是怎么奔走的,只是白色的身影转瞬之间已经远去,甚至,空气里都可以看到留下的道道残影。也难怪此时的市民没有注意到,就算有个别的人看到,也会在下一刻揉揉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然而,在下一刻确认的时候,连白牛留下的残影也早已看不到了,也就只能当做幻觉对待。

白牛穿过人群挤嚷的市区,很快来到了王宫的前面,站在那里的看守看到有一道白影向着这边奔来,本能的伸出自己的长枪阻拦,只是那道白影如同一阵秋风一般的从他的身旁经过,转眼已经穿过了宫门,迅速的消失。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刚从这里进去?”他收回长枪,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人。

“你见鬼了!”身旁的人没好气的对他说,说话的时候,两个人身形都没有丝毫的动作,像是一杆枪挺立在那里。

希望是真的见鬼了,那个人在心里想,比起将陌生人放进王宫,还是将一只鬼放进去承担的风险更小。毕竟,鬼的来去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要是真的是刺客的话,那脖子上吃饭的家伙可就不保了。

就在那两个人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重楼叠嶂的深邃宫殿里,此时一个颤巍巍的老者已经站在了一座巨大宫殿的前方,白牛对着头顶灰暗的天空哞叫了一声,站在宫殿外面的身披黑甲的侍卫才看到了这忽然多出来的一人一牛。几个侍卫看着这已经老的满头银发,皮肤像是干裂的土地一般的老者,身上却不知为何冷汗直流。本能的想要上前擒拿喝止,却不知为何脚步不住的向后踉跄移动,而握住剑柄的手也颤抖起来。几个千敲万选出来的侍卫就这么看着面前的老者颤颤的缓慢从面前经过,而那种缓慢却只是他们看到的,事实上,老者经过这里用去的时间只是一瞬,似乎是谁的手将这一片的时间刻意拨慢,而这些侍卫却没有任何的察觉。

大殿里依然喧闹,女人的嘶喊已经越来越无力了,外面那个慌乱匆忙的脚步此时已经越来越钝重。发出脚步声的人几次想要冲进帷幔里看一看自己牵挂的人,只是手在接触到那一张薄薄的帷幔时都无力的放了下来。一张帷幔,隔出了两个世界,他只能在外面为着这渐渐虚弱的嘶喊心碎着急。

就在此时,一阵风无缘无故的从紧闭的门口吹了进来,随后,房间里在那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声音,脚步,慌乱,嘶喊,青铜器的碰撞,被撕破的丝织品,一切的声音消散风中。似乎这些声音本来就不存在于这座大殿之内,又似乎发出这些声音的震动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定止了短短的一瞬。

而在下一刻,一声婴儿的破啼响彻大殿,终于让所有的震动重新恢复。于是,大殿里重新有了声响。而在大殿的外面,几个侍卫望着大殿殿顶的方向,努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在离咸阳城不远的地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此时云开日明的咸阳城,用力的叹息了一声。望着自己手中空空的精致盒子,眼睛里都是留恋的光彩。

就在此时,一双稚嫩的孩子的手拉住老人的衣角,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在看到那个空盒子的时候,一下子惊醒,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里,然后嘴里发出惊讶的‘啊’的声音。

“云儿,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需要帮助,只是一颗药,不用大惊小怪。”老者摸着孩子的额头,像是要教导他一般,只是那话语里不舍的味道实在是太重了。

“卖假药的师傅,可...可...可那里面的药不是原来的那颗。”孩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咽了一下口水,肚子里发出咕的一声,然后迅速的放开拉着的老者,那放开的动作快若电光,也不看老者此时已经扭曲变形的面孔,迅速的向着身后的林子逃去。

身后,是一声巨大的带着满腔愤怒的咆哮,只是从那具枯瘦苍老的身体里发出,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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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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