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窗外绿衣人

引子 :窗外绿衣人

屋里的火炉冒着火,时不时还能喷出来一点小小的火花,炉子里散发的热气将整个房间熏得暖暖的。

但是,屋外寒风呼呼地吹,打得木制的窗户啪啪地响。

虽然说雪谷一年到头都是如此,但我总感觉今天的风格外大些,免不了一直为悠茉担心着。

悠茉是一朵茉莉花。

准确地说还是长在尤梓山山谷的一朵茉莉花。

但是被我神通广大的爹爹给摘了回来,养在雪谷中。

她灵性好得很,爹爹给她灌输了很多灵力,然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么一个曼妙的女子。

她每次跟我说到这儿的时候,我都对我那从未谋面的爹爹佩服得很。

虽然悠茉总说,她作为灵界中的一员迟早都会化成人形,但我知道她还是很感激我的爹爹让她快速地成长。

毕竟我看了那么多书上都有记载,化成人形的过程是很辛苦和漫长的。

但悠茉的化形过程应该并不顺利,虽然她很好看,但是左边脸颊却有一片烫伤的疤痕。

其实,我也分不清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毕竟啊我活了这十几年来就见过两个人,阿娘和悠茉。

阿娘说悠茉好看,那我觉得她就是很好看了。

毕竟阿娘跟我说不要在别人面前评论别人的样貌,那样不礼貌,但是要夸人好看还是可以的,如果夸人好看,人家就会高兴。

我当然想让悠茉高兴,虽然她总是冷冷的,像个师父似的严厉,但是她对我还是很好的。

而且,她一高兴,就会从雪谷外给我买好多好吃的,冰糖葫芦,绿豆糕,桂花糕,枣泥酥,千层饼,马蹄糕……

屋外的寒风吹着,可以听到刮过树木枝头的鬼哭狼嚎似的呼啸声,雪谷终年如此,我早已见怪不怪。

虽然房间很温暖,但我还是要去看看阿娘的被子有没有盖好。

阿娘的身子自从我十岁之后就开始变差,一开始只是全身乏力没有力气,然后视力变得很差,直到现在她已经完全看不见我了。

我很难过她看不到我的样子,以前她看得见的时候,可以给我做好多好吃的,我想逃出雪谷时候她总能抓住我,把我提回家,好好地骂我一通,但现在,她虚弱得只能整天躺在床上。

我知道那种只能整天躺在床上的感觉。

还记得我九岁时想逃出雪谷的那一次。

在一片无边无际寒风呼啸的白色世界里迷了路,着急又害怕的我坐在雪堆里鬼哭狼嚎了整整一天,待到悠茉寻到我的时候,我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随后便因风寒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

虽然只有三天,但是那种难熬的滋味使我现在仍记忆犹新,但现在阿娘却天天忍受着我所想不到和难以忍受的苦楚。

突然有一天阿娘跟我说,她有一天会离开我,永远地离开我。

也许是一年后,两年后,三年后,当然,谁也不能准确估计到最后死的日子,又或许是明天。

死!死?

这个我只是在书中见过的字从阿娘的口中说出,并直指自己,那一刻,我极为难过。

我虽然没有见过死亡,没有经历过死亡,但我知道,“死”这个字本身就伴随着痛苦和悲伤,同时还有无尽的孤独。

我不明白阿娘为什么会死去,难道仅仅是因为生病吗?可是病会好的,终究会好的啊!

阿娘看到我神伤又迷茫的样子,摸摸我的头苦笑:“人终究会死的!”

她顿了一顿,随后眼睛越过我的头顶,飘向远方,若有所思。

“其实,有牵挂的让你渴望活着,但同时,又有些执念让你觉得死去也不错,这个时候,或生或死,都会释然了。”

看着阿娘苍白无力的面庞却浮着淡淡的笑,我的心却有一丝绞痛。

我不懂,不懂她那迷离飘向远方的神情,更不懂她云淡风轻地笑着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我却明白,如果阿娘走了,我生命的一半就要残缺了。

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我迄今为止的生命里只有阿娘和悠茉,我不能想象失去了她们中的一个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我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

我起身离开看书的桌子,轻轻地走到阿娘床边,看着她睡熟的样子,温柔又祥和,但是她应该很痛苦,因为她哪怕是睡熟了还紧皱着眉头。

我不忍再看下去,赶紧轻手轻脚地给她掖好被角,再轻轻地转身离开。

房间温暖得让我觉得有些沉闷,我撩开纱帘走到外间,轻轻地打开窗户。

瞬间,寒冷的风直直地朝着我的脖子里袖口里钻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雪花也一直往屋子里跳,或者是在空中荡来荡去,它们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但似乎也由不得自己,只能随着呼啸而过的北风不停转着。

我的睫毛上不知不觉一下子就沾了好几片雪花,眼睛瞬间朦朦胧胧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模模糊糊,迷迷茫茫,朦朦胧胧中,我看见远方一望无垠的白雪皑皑中有一抹绿色。

青青的绿色,清润的绿色,却又冷冽的绿色。

那抹绿色,似乎是我梦中的青青草原,是渴望自在畅游其中的碧绿湖水,更仿若是我毕生渴求的葳蕤春天……

那是一个人?!

一袭绿衣,在漫天白雪纷飞中遗世而独立地静静地望着我。

一片寂静……

飞雪也似乎安静了下来,不再调皮地东飘西荡,而安安静静地落了下来。

如漫天柳絮柔和地飘落着,舞动着,在我和绿衣人之间织成了一层层模糊朦胧的帘幕……

那是一道永远也不可触碰的帘幕,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那一刻的我,忘记了窗户外呼啸肆虐的寒风,忘记了树木枝桠痛苦的呻吟,忘记了雪花缀满染白我的青丝,忘记了关窗户,忘记了呼吸,似乎忘记了一切……

然而,突然一片雪花刺进了我的眼里,条件反射地突然闭眼,我急忙揉了一下。

等我再睁开眼时,白雪纷飞中,大地苍茫下,一望无垠的白雪皑皑上,却再也寻不见那抹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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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谷雪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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