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太子醉酒
婉儿忙忙奔进太子府,进得府内,只见苑内人影寥落,婉儿走了半晌,也不见一个宫人、仆役。
太子书房门口,秦妃的随侍丫头荷叶垂手立在那里,并不时支颐朝里张望,却踌躇着不敢进去。见了婉儿,荷叶忙上前行礼。婉儿也顾不得客气了,直道:“秦妃在里面?”
荷叶点头。
婉儿推门而入。书房内遭了炸弹似的,一片狼藉,几案上的书简洒落一地。地上还有茶杯碎片。婉儿定定神,望向窗下的椅榻,那里是太子一向喜欢坐着读书的地方。他果真在那里,不过像是醉了酒般歪在椅榻里的。
闻得推门声,秦妃转过身来,她眉宇紧蹙,见了婉儿,只拿手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婉儿便站在原地不敢动。秦妃走过来,示意往外面说话。
婉儿随秦妃走至廊下,才听得秦妃小心却深长的吁了一口气,“闹了许久了,这会儿刚睡着。”
婉儿忙问:“殿下近日都是这般?”
秦妃望着婉儿,难掩脸上的焦虑,“每日如此。”
婉儿咬唇。
秦妃伸手握住婉儿的肩膀,“上官既然来了,便多待一会儿,去陪陪殿下。”她的语调充满温和、关切之意,丝毫没有醋意,婉儿不禁为之感动。
“好。那婉儿去看看殿下。”婉儿行礼告退。
太子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即使是醉酒,也没有现出邋遢相,仍然维持着一个王子的体面。婉儿站在椅榻前瞅着太子,他五官俊朗,腮颊微酡,可说是非常的赏心悦目。婉儿又弯腰下去,看着他微微颤栗的睫毛,心里五味杂陈。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婉儿正要直身,太子却突然张开眼,婉儿吓得正欲往回缩,她的胳膊却被太子一把拖住。眨眼间,她便被太子压在身子底下。
婉儿又羞又臊,急欲挣脱。她的挣扎却使得醉酒的太子愈发的兴奋,他闭着眼睛,带着酒的微甜的气息吹在婉儿的耳际、脖颈,嘴唇也顺着面颊一径滑过去,嘴里一边喃喃道:“婉儿……婉儿……”
婉儿却只是面色发白,只顾挣扎,她低声唤道:“殿下你醒醒……殿下……”
猛然间,就像刚才突然抓住婉儿,太子蓦地停下。他再次张眼,发现被自己压住的婉儿,立即直身,走至一旁。
“抱歉!本王刚才……”太子垂着眼睛不敢看婉儿。
婉儿也忙侧过身,整理了凌乱的发髻和衣衫。“没有关系。”婉儿道,她也不敢看太子。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间的空气中流淌。太子一直垂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婉儿偷偷拿眼溜他。一开始,她以为他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太子只是在发呆而已。
太子终于抬头,望向婉儿,“你也听说了?”太子说,他的目光和语调里充满了嘲弄。
婉儿咬唇不语。
太子目光望向窗外,说道:“明崇俨,一个区区五品官员,一个整日装神弄鬼的巫蛊之士,竟然到处宣扬本王无帝王相!”太子声音拔高了,“谁给他的权利随意品评皇族!他明崇俨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听人使唤的狗而已……”随即,太子的激昂语调又沉下去,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现在整座长安城都知道了明崇俨的预言,本王将是大唐的灾星,若入继大统,将给我朝百姓带来无止境的灾害……”
太子停住话头,再次望向婉儿,“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婉儿轻声道:“婉儿只是想来探望殿下。”
太子冷笑道:“给天后请假了吗?”
婉儿抬眸望住太子,他眼里的光彩与以往不一样了,以往他看她,她感觉那目光很亲近,现在却只有遥远的冷漠。
“我新谱的曲子,想听一下吗?”太子不理会婉儿的尴尬和惊讶,径自走至矮几前,盘腿坐下,修长的手指开始拨动琴弦。琴声沉郁、苦闷,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怨愤,与他身边洒落一地的书简倒满配。曲子结尾,是一连串急促、高亢的旋律,似要将一腔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一曲终了,只听太子又道:“这首曲子叫《宝庆曲》,好听吗?”
未待婉儿回答,太子一面缓缓撩动琴弦,一面望向窗外道:“你走吧,以后不用来了!”
婉儿杵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垂眉。太子站起身,走至婉儿近前,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婉儿机械地说:“为什么?”
太子:“你心里根本没有本王,只有那个梁王。”
“什么……”婉儿猛地抬眸,直盯着太子,仿佛他讲了一个极为荒诞的故事。
“刚才我碰你时,我感觉到了。你的身体不会撒谎……”太子长长叹口气,道:“走吧!别再来了。”
修文馆一楼,天后直身坐在椅榻,明崇俨再次向天后行礼,然后躬身退出。他身后跟着的宫人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赏赐详单。经天后暗示,明崇俨散播了太子无帝王相的预言,收效良好,天后很满意,赏赐了一堆东西。明崇俨喜气洋洋,现在谁都知道他是天后的人了。
天后缓缓抬头,望着明崇俨渐渐消失的背影,半晌才叹口气,道:“可惜了,长得还蛮俊俏的。”
一旁的李夫人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向天后道:“您看这差事还是交与梁王?”
天后略沉吟,方道:“就让他去办吧。”
天后本欲喝茶,想起什么似的,茶杯在嘴边停住,她又放下茶杯道:“上官最近如何?”
李夫人便将前些日子修文馆内婉儿与女官依昕发生的龃龉说与天后听,天后微笑道:“不错。算我没错看她——那就再给她派个活吧。”
李夫人:“天后的意思是……”
天后:“让她从此死心塌地跟着我,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