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鏖战

七日后，远州香山。

段镜辞和莫刑轻轻落在一个湖泊旁边的野草丛之中。

循着草丛向西望去，一个雾气朦胧的湖泊在硕大的石头之后若隐若现，湖泊上空一片淡粉色的云霞飘过。草丛中微微旋转绽开的花蕾之中包裹着一团淡绿色的灵气，刚一露出便像蒲公英一般被吹到了空中。

“你确定是这儿吗？”莫刑好奇道，“我怎么闻这味道香甜香甜的，不像是妖怪的臭气啊！”

“你怎么这么多话？”段镜辞不满地瞥了一眼莫刑，“跟我走便是了！”

段镜辞循着这股香气来到了湖泊边，只见如云似雾的水汽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个袅娜的女子身影，似是正在沐浴。

听到周围有动静，那曼妙的身影旋即一跃从水中脱出，身轻如燕地落在了岸边，继而又伸出纤细的的手臂从石头上掀起一件薄衣披在身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简直就如同摇曳生姿的柔美舞蹈一般。

那女子将衣服轻轻一裹，撩了撩发梢的水滴，柔美地扭动着腰肢向段镜辞走来。

“我……我的妈呀，段镜辞，你这是让我，看、看什么呢！”

莫刑登时满脸通红。他自觉地转过身去，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试图平复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

那女子从雾气中走了出来，香肩微露，肤如凝脂，果真是顾盼生姿，生得一副绝代佳人的好皮囊，一举一动都千姿百媚。

只见她媚眼如波，向着段镜辞微微一扫，朱唇轻启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曾经在释天塔中的旧友，踏玄金狼啊。”

她将染着丹红指甲的纤纤玉手往段镜辞胸前轻轻一拂，甜甜笑道，“今日怎有闲时来找我了呢？”

段镜辞面不改色纹丝不动地不屑一顾道：“少拿你那套来烦我。”

“哼。不解风情。”

那女子嘴巴轻轻一嘟，轻巧地转到了段镜辞身后，轻轻趴在段镜辞的背上望着莫刑好奇道：“这位小兄弟是……啊，也是金狼啊。看起来修炼成人不久的样子嘛。”

她将手指放在莫刑的颌下，轻轻抬起莫刑的头。

莫刑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诱惑，但心下还是克制住自己，正色道：“我不是来跟你风花雪月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风花雪月？有多少男子因为这个，被我吸了精魄，变成了枯骨？”她摇了摇头，道：“你们来，该不会想试一试吧？”

“紫鸾，别闹了。你这净修些歪门邪道，把狐妖的看家本事净学来了。”段镜辞正声道，“我来这里，是有件事要找你。”

“啊？踏玄金狼竟然找我有事……哎呦，差点儿忘了，自从那次重创，你怕是吃了不少妖脉，才恢复到如今的五六成法力吧？难不成那些小妖的妖脉加在一起，连你曾经的一脉都不如？”紫鸾娇滴滴地嘲讽道，“唉，时过境迁啊。你这次前来，不会是打我妖脉的主意吧？”

“最近，你好像很活跃啊。”段镜辞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不怕继空寺来找你麻烦？”

紫鸾蹲下身来摘起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蕾。那花蕾之中的灵气闪闪烁烁，紫鸾合上双眼轻轻一吸，那灵气便化作一阵轻柔的光芒融入了紫鸾的身体中。

“怕，怎么不怕。但是，如若没有新鲜的血液来给我做佳酿，我这脸可就要变成老太婆了，那可如何是好啊。”她轻轻扭着身体，妩媚道，“难得你如此关心我，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段镜辞依旧沉着冷静，“我想让你帮我杀个妖。”

“杀妖？”紫鸾娥眉微蹙道，“什么妖非要我来杀？”

“三头蛟。”

“……”紫鸾闻言先是愣了一愣，继而笑道：“三头蛟？他怎么得罪你了？自从他修炼成人，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洛河下，什么事情也没闹，你怎么偏偏盯上他了？”

段镜辞转身沉声道：“那三头蛟原本是神物，因为犯了错，才被扔下来做妖。他那血是天灵之血，喝一口永驻美貌，喝一碗长生不老。我说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听到这番话，紫鸾确实是动心不已。只见她面露喜色，道：“说得我都等不及了。你此话当真？”

“我为何要骗你？”段镜辞看起来颇为诚恳地说道，“况且我现在尚无法变成金狼，那三头蛟又是跟你一般的八脉大妖，我思来想去，这三头蛟身居远州洛河，而且对你我都颇为有益。我只需要它的妖脉，剩下的都归你。我段镜辞欠你的人情，日后必当还你。”

紫鸾轻轻掩口笑道：“这么看来，这还真是个长远投资。”

她转过身去迈着寸步向前走着，身上的薄衣竟然燃起了紫色的烈焰，继而自上而下地褪成了光洁厚重的紫色羽毛，长长的尾摆拖在地上，留下几片轻柔的羽绒在空中缓缓下落。

段镜辞在她身后意味深长地冷冷一笑，心下暗暗算计着。他转过头，对早已经鼻血喷涌的莫刑道：“走了。”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便到达了洛河岸边，落在了一棵粗壮的古树上。

洛河是一条农业大河，两岸都有数不胜数的农田村舍，放眼望去绵延千里都是广袤无垠的田地，蜿蜒宽阔的洛河就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人民的生命之源。

“交给我咯。”

紫鸾轻轻摆了摆手，从树枝上一跃而起，几乎是同时，狂风呼啸骤起，只见一只硕大的紫羽巨隼腾空而起，两个翅膀的飞羽之上还熊熊地燃烧着紫色的火焰，每一扇动双持，便有大片火焰落下。

只见紫鸾盘旋上天，羽翼如硕大的乌云一般将太阳遮住，锐利如锋的喙子开合，发出一阵刺耳明厉的尖叫，紧接着用力地扇起翅膀，洛河两岸的村舍就如同茅草房一般被吹得七零八落。

而村民们有的被卷入了巨风，有的惊慌失措地慌不择路大叫逃跑，被巨风卷起的村民都被紫鸾凭空叼起吞进了肚子。这阵巨风在原本平静无波的洛河上掀起了一阵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浪涛翻滚着卷上了岸，淹没了大片田地。

“这紫鸾，我认识她三百多年，深知她性情顽劣、食亲财黑，这世界上就没有她不占的便宜。”段镜辞对目瞪口呆的莫刑道，“不急，等她解决了三头蛟之后，我再亲自杀了她，这样我就可以一举两得了。”

莫刑咽了口唾沫，死死抱着树干战战兢兢道：“她八脉都这样，你当初九脉是得多厉害？”

“嘁。”段镜辞瞥了一眼莫刑，道：“我是九脉，是因为在旁人眼里只有一到九的划分。倘若有什么九十脉、九百脉，我也必然是最高的那个。”

莫刑闻言，觉得甚是有道理，便不再作声。

在紫鸾不断的骚扰之下，洛河之中终于有一庞然大物的黑影浮现。

那黑影原来越大，直到彻彻底底浮出水面方才看清。三个长满了鳞片和头鳍的脑袋、四只如龙的尖爪，不是三头蛟是谁！

三个头从水中扬起，带起了一大片透明的水墙。

只听他那三个脑袋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紧接着中间的那个头颅对着天空就喷发出了炽热的烈火。

紫鸾敏捷地躲避开，张开嘴巴一声尖叫，在三头蛟的头顶周旋了起来。

那三头蛟此时此刻只怕还是有些不明原由，但这突如其来的冒犯者来势汹汹惊扰了他的好梦，他必然是怒发冲冠。

三股烈火交错冲着在天周旋的紫鸾而去，那紫鸾甚是敏捷，像是在戏弄那三头蛟一般愣是不对他发起正面攻击。

“这紫鸾，还是和当年一样顽劣不堪。”段镜辞戏谑地冷笑道。

“……你难道不顽劣吗？”莫刑听他这么说，便忍不住怼了一句。

“我都是给一个痛快，好吧？”段镜辞愤懑地回敬道，“况且当初我救了你，就说明跟她比，我还算心性纯良！”

莫刑想起了数日前他杀死的那头母狼。

痛快……痛是肯定痛，但快不快……就两说了。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着，愣是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你救我难道不是为了在你没恢复之前让我上战场？”他撇了撇嘴，闷声道。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的妖脉也吃了。”段镜辞瞪了一眼莫刑，一本正经地威胁道，“肉和骨头也吃了。”

“别别别，我怕了您还不成吗！”莫刑带着哭腔求饶。

段镜辞不再理会莫刑，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战况。

“诶？镜辞！你看那是什么？”莫刑突然指着天空中的洋洋洒洒降下来的紫色粉尘，道：“怎么有股香气？”

段镜辞微微一皱眉，立刻果断道：“快把鼻子堵上！”

然而为时已晚，那莫刑因法力不是很深厚，已经被这迷魂羽尘迷了心智开始神志不清，一个跟头向树下落去，幸好段镜辞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回来才让他不至于摔断骨头。

再看那三头蛟，虽然仍然在奋力抵抗，但也是体力不支加上中了这迷魂羽尘，渐渐有些疲软而招架不住了。

“好机会。”段镜辞喃喃自语道。

只见那紫鸾这时方才俯冲下来，伸出两只利爪便牢牢锁住了三头蛟其中两只头的脖颈，另一只头颅则被紫鸾的喙子死死钳住，她便顺势将三头蛟整个身躯都拖到了岸上，一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那三头蛟已然逃脱不得。

就在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段镜辞突然注意到远方模模糊糊地有一众人正驭着轻功迅速地接近着，那些人手里擎着法器，而嘴上已经开始念起了佛咒。

他定睛看去，待看清之后浑身一震，“紫鸾，快走！！是继空寺！！”段镜辞冲着紫鸾大喊道，“快走！！！”

紫鸾听到了段镜辞的叫喊，侧头一望，果真是那群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和尚！

但她心中着实有些不甘。这眼见就要到手的美味鲜血就要白白放掉，实在是可惜至极！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几道金光已经击中了她的羽毛。她痛得大叫一声立刻松开了三头蛟，也顾不得三头蛟的死活，惶恐地化成人的形态落荒而逃。

段镜辞握着拳头紧张不已地看着她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这时莫刑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张口便问：“谁赢了？？？”

段镜辞立刻捂住他的嘴巴，低声道：“嘘！继空寺的人来了。”

莫刑立刻打了个激灵，死死抓着段镜辞的袖子催促道：“那你还不快走？！等死呢？！”

段镜辞眯起双眼向脚下望去，仔细分辨着眼前的这群人。果然，他在这群人之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