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桂王
河阳战场无有战事,而保定巡抚张凤翔的加急求援公文一封接着一封。
张凤翔不仅给正管的黄克瓒发求援,还向京都求援,容不得他麻痹大意心存侥幸。
当年刘六刘七作乱,还有万历三大征,总共才死了几个督抚?
看看这一两年来各地督抚,算上新死的山东巡抚赵彦,已经死了八个督抚,这三个月里山东、河北、山西贼军之乱里巡抚就死了六个。稍有大意的,又或者自以为能征善战的巡抚都死了。
山东、山西的省三司机构几乎全灭,就山东逃出一个右布政使熊文灿,余下三司要员都随着省城陷落被一锅端了。
张凤翔怕死,也承担不起丢失保定县城的罪责,更知道各地行政效率低下的通病。
大概逼一逼,催一下,各地的援军会更有效率。
乘着现在还能催自然不顾一切的催,真到贼军四面合围时想再催也就没机会了。
张凤翔想要命,不想要脸。
他越是惊慌,他的求援公文就越显得缺乏参考意义。
黄克瓒可以无视张凤翔,但二十八日半夜,天津巡抚黄运泰发书求援,带来一个惊天噩耗:贼酋自号地公者,率部做官军旗号,自青县北上直趋静海,已夺静海城池,及河岸诸仓中给毕自严部准备的铠甲军械、旗号、钱粮等物。
静海与天津之间再无阻碍,静海丢失,意味着还未完成预定列装的毕自严部将无法以预计的状态面对战争,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约定的器械、粮饷不能如约列装到勤王军中,勤王军的士气本就不高,又会打一轮折扣。
这样的勤王军,被堵在静海以南,运河又被卡断,德州又无钱粮器械……毕自严所部七万余将士补给将断,别指望他们打仗了,毕自严能勒众固守,等待救援就已经很对得起朝廷了。
宛若晴天霹雳,毕自严七万人别说来天津助战,现在许诺的补给、器械、军饷都没了,军心离散士无战心,这还能有什么指望?
黄克瓒能有什么办法?
唯一一支状态完好的徐永胤部已被他调出前往霸州助战,徐永胤可以协防霸州,巩固保定县侧翼,也可以直趋天津保卫天津。唯一的机动兵力已经派出,也派到了该去的方向,前线如何发展已经不是他百里之外能干预的。
难不成还要他立坛做法,向天地祷告,祈祷贼军放开漕运,让天津方面给毕自严运输一批军粮补给?
不,除了仅有的一支机动兵力外,他手里还有一枚棋子。
一枚不能见光的棋子,见光后会引发朝野舆论更大波动的棋子。
持有秀霸剑的桂王,绝对是一枚危险的棋子,二十五六岁的桂王把这十年里的朝局动荡看在眼里,又新得秀霸剑,急剧提升的不仅仅是个人战力,恐怕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在军中桂王整日佩戴面甲,能猜出身份的人也只能装傻当不知道。
不借助桂王,难道要逼着桂王交出秀霸剑,换个人来使用?
这可是秀霸剑,是神剑,你换个臣子来使用,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不得已只能折中处理,让桂王持剑在军前效力,但得隐藏面目,免得建立太高的威望,引发朝局动荡,让天下人心不安。
黄克瓒本人来找桂王,桂王的亲近宦官却支支吾吾不愿通传,待黄克瓒强闯进去后,营房中空落落的,哪里还有什么桂王?
难道桂王逃了?
以桂王现在的身手,悄然无息从军中逃亡并不存在障碍。
“桂王千岁何在?”
“大司马别为难咱这人奴婢的了,以千岁爷手段来去如飞,那是奴婢能知晓的?”
“桂王千岁何在?”
黄克瓒阴郁着老脸,心中生出某种大大的惶恐,任由他如何威逼,质问,桂王仅存的卫队皆保持沉默。
当他把目光移向几个突然痊愈的伤员身上:“说还是不说?”
“大司马,奴婢也是跟着千岁爷见过阵仗的,为皇明提过刀杀过贼的,不是大司马几句话就能吓住的。”
老宦官昂着脖子,撕破脸也不怕什么:“难不成大司马还要诛杀奴婢这些亲王家奴不成?”
黄克瓒目光左右打量,缓缓点着头:“真不知死字如何写!贼人御使妖术已冒天下之大不韪,桂王千岁本就该避嫌,如今又何必置身其中?”
桂王卫队沉默不语,黄克瓒甩袖离去,嘱咐中军参将:“备马,拣选十余口风严谨之人随本帅去见桂王千岁。”
白河石桥上,此时有两盏灯笼,分别由桂王、周七身后的亲信之人持着。
河水哗啦啦从桥洞汹涌向东流,周七与桂王盘膝对坐,两人面前各摆着雷电方天戟、秀霸剑。
桂王催发灵力,秀霸剑表面火光缠绕却火焰内敛,秀霸剑上架着两顶倒放的战盔,盔中汤水沸腾气味芬芳。
而周七雷电戟上一面铁锅,汤水翻滚,周七左手抓一块揉好醒发的光洁面团,右手抓一枚短匕飞速削切,闲聊着:“时代不同了,也难为黄克瓒这个当家的媳妇了,他既要给皇帝着想,还要兼顾朝野各党的想法。这些人从不知死字如何写,光明正大拜你做个将军又能怎样?”
桂王不以为意:“人公深夜召小王前来,该不会只是挑拨离间吧?”
“当然不是,与其挑拨离间还不如当场杀了你,再夺了你的剑。”
周七拿起葫芦饮一口水,搅着铁锅中刀削面条:“我在想今后天下会变成何等模样,你呀守着这口秀霸剑,就无人能奈何你。各处都有神兵,神兵择主,以后的战争将是我们这些人的舞台,与文臣无关了。”
桂王微微颔首:“我听闻天公、地公乃人公兄长,俱有一杆雷电战戟?这神兵传承自何方?”
“雷电乃是阴阳相遇之表象,既是毁灭也是万物生机之起源。”
周七往碗中捞刀削面条,说着露笑:“我兄弟三人本该死之人,该死却未死,契合雷电之道,这才孕育神兵。算起来,这神兵应该是天地所授,与你这鬼神所授的有些不同。”
桂王接住面碗,从头盔中舀汤搅拌:“人公可知其他神兵下落?”
“我只知倚天剑在皇帝手里,青釭剑沉在湖里,我已派人入蜀去取,估计朝廷也有相应布置,也不知这口青釭剑能落在谁手里。”
周七也给自己捞面,笑容自信:“不过仅论神兵,倚天剑、青釭剑皆不是我兄弟三人对手,哪怕倚天之火,青釭之水相济相生,也不是我三人对手。若是能取得神兵干将,朝廷才有与我一较高低的可能。”
顿了顿,周七拌好碗里的面,目光直直落在桂王脸上,认真说:“仅仅是与我有一较高低的可能,我兄弟仨联手,朝廷得了神兵干将也是无用。”
“为何?”
“干将剑是一口与雷电相关的神兵,以雷御雷勉强有一战罢了。归根结底,干将剑所蕴是毁灭之雷,而我执掌之雷饱含生机,生生不息。”
“干将剑外,可还有其他神兵?”
“不知,感应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