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一章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清晨,冬日的第一场瑞雪终于缓缓落下,将长街上层层叠叠落了白,使得这长安城里百姓生计越发艰难,不过于贵人们而言,雪下的再大,也不过是给他们多添了一个赏雪宴饮的由头罢了。

曲湖边儿上,名门夫人和小娘子们正在探头看着冰嬉,喧闹嬉笑声中,一道询问陡然插了进来:「沈嘉鱼怎么没来?她祖父前些日子重,她去岭南道伺候倒也罢了,可她今天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不来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再说光看冰嬉怪没趣儿的,她要是在这儿,肯定又有好玩的点子。」

听到这个名字,娘子们静默了一瞬,有人轻轻一嗤:「她哪里还有脸出门?她母亲做出那样的丑事……」

这般毫无预警地说到最近正在风口浪尖上沈夫人,众人先是一呆,脸上的好奇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旁边人扯住了手臂,她却来了精神,将袍袖一扬,抽出手肘:「你拦着我做甚?现在阖京上下还有谁不知道沈家夫人郑氏做出了不才之事,她背着沈太仆和情郎幽会被抓了个正着,羞怒之下这才一病不起,沈太仆颜面扫地,上护国府几代的威名尽失。我要是沈嘉鱼,知道了母亲如此荒诞,臊也臊死了。」

有人出声反驳道:「休得胡言,沈夫人名声一向好,此事未必是真,再说就算沈夫人不才,也断不至于连累嘉鱼啊。」

说话那人啧了声:「多少人亲眼看见她做下丑事,亏你还能为她说话。再说怎么不至于连累沈嘉鱼?有这样水性的阿娘,沈嘉鱼和她弟弟是不是沈太仆亲生的还不一定呢!」

虽说业朝民风开朗,但这话也太过了,小娘子们齐齐皱了皱眉,她又满不在乎地继续张扬:「沈夫人羞愧之下一病不起,沈太仆让她留在府中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听说太仆有意娶定安长公主为妻,只等着沈夫人一去就迎娶公主过门……」

提到定安长公主,众人心里都浮现出一个尊贵娇媚的身影,不觉有些恍神。

娘子们正说话间,忽的听到一阵沉闷悲呛的钟鼓相和,连绵不绝地一波波传来,众人抬眼一望,正是通化坊的方向。

「好像是上护国府传过来的?」

「既然已经敲钟,沈夫人怕是……真的不成了。」

如今沈家真正掌权的祖父病危,自身自顾不暇,待到沈夫人一死,定安公主便要过门,到时候长公主有了自己的孩子,沈家姐弟俩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众人心念一转,有担忧的,有幸灾乐祸的,却都齐齐抬眼看向钟声传来的地方。

……

就在众女念叨的时候,沈嘉鱼已经和亲弟匆匆赶回了上护国府,她看见骨立形销的母亲,憋了一路的泪终于夺眶而出,两人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把,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质问下人:「你们竟敢把夫人搬到偏院养病,谁给你们的胆子?!」

郑氏双目本已牢牢闭着,听见女儿的声音才将眼皮费力地掀开一线,声调已是鼓竭力衰:「是你们父亲下命让我搬出正院的,别怨他们这些伺候的了……」她缓缓伸手招了招:「你们过来。」

姐弟俩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相对于沈嘉鱼,沈燕乐一向是沉稳的,此时急的眼眶也红了:「阿娘,我已经做主让下人将你搬回去了,你和父亲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外面的风言风语当不得真的!我这就命人去给祖父去信,请他回来为你做主!「这回京的一路上,两人自然也听到了关于母亲的种种传闻。

郑氏爱怜地摸着儿女的手,怎么都摸不够似的,听见儿子的话歪了歪嘴角,神情三分讥诮七分苍凉:「不必了,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莫说你祖父如今也重病在床,就算他无事,人证物证俱在,我业已病入膏肓,他也保不了我。」她喘了口气:「能见你们最后一面,我也知足了。」

他们打小就由母亲带大,知道母亲是一个何等贞烈贤淑的女子,绝不会相信母亲会做出不才之事,闻言齐齐一惊,张口就要反驳。

郑氏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神色在将将燃尽的烛火下越发晦暗:「不论是真是假,此事已成定局,你们……听我说。」

她握住儿女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低低咳嗽了几声:「我去了之后,府里怕是要换一番天地了,你们祖父又危在旦夕,你们父亲要另娶,怕是没人护得住你们,你们去国公府寻你们姨母,让她暂为你们遮挡一二,我,咳咳,我……已经同她说好了……「

郑氏对着女儿格外多说了几句,她压着嗓子的痒意,恨不能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尽:「你当年虽说少不更事,不慎,不慎得罪了大都督,但如今你们姨母已经嫁入国公府,成了他的继母,你们姨母是我嫡亲的妹子,你们便是正经的表兄妹了,想来他也不会太计较当年的事……咳咳……」

晏归澜既是国公世子,又有大都督的官位在身,名震朝野,而她姨母不过是国公的第三任续弦,怎么可能在他跟前说得上话?

两人之间龃龉颇深,沈嘉鱼听到晏大都督的名号,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事儿来,她晃了晃脑袋,很快就没功夫细想了,听到母亲这番托孤般的言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将阿娘的寝衣袖子都打湿了一片。她再忍不住悲恸,握住阿娘的手贴在脸上放声大哭。

郑氏转向儿女,见女儿出落的清丽娇媚,眸色剔透如琉璃,便是‘瑰姿玉色’四字也当得起,而儿子也越发挺拔俊秀,她心里又是自豪之余又格外怨恨,恨自己不能多陪儿女些时日。

她瞧着瞧着不觉有些恍惚,意识也不甚清晰了:「昔年我违背……父母之命,嫁与你们父亲,原以为能琴瑟在御……白首偕老,不想竟落到如此下场,都是我一人之过,我去之后,唯担心你们……」

她说着说着眼神已然涣散:「担心你们……无人照料。」

郑氏说完手便垂了下去,姐弟俩心头宛如被重击了一下,浑身颤抖地扑在她身上,等这一刻真正来临,反而发不出一点哀声。

「阿娘!」

站在外间的门客微微叹了声,抬眼看了看天:「夫人去了,敲钟吧。」

……

转眼离郑氏病故已经过了三日,因着正室夫人出墙的传言,上护国府彻底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而这三日里夫人的一应身后事都是由沈嘉鱼和沈燕乐料理的,家主别说是帮忙了,甚至连面儿都没露过一回,看样子也不大想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听说他在外已经开始准备和公主的亲事了,大抵是存心想模糊这桩丑事。

家主既然都如此漠然,下人自然更是懒散,还有揣度上意想要逢迎的,已经先把家主和公主要和成亲准备的物件备下了。

沈嘉鱼一早就拾掇好素服,天还没亮就继续去灵堂陪伴母亲,路上却撞到沈秋容带了个管事,而手里捧着个纯金雕琢的大雁,大雁是成亲才用的吉物,她只瞧一眼脸上就阴沉的能掐出水来:「你们想干什么?!」

沈秋容是二房堂姐,她二叔的嫡女,虽然堂姊妹俩打小就认识,但二叔乃是沈护国的庶出子,因此两边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的,半点不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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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一笑她心慌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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