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朱墨立即知晓她的疑虑,摆手道:「不必了,我自进去看看。」
他推门进去,就看到楚瑜裹着红绫被子端端正正躺着,连衣裳都未解开,两臂还紧紧抱在胸前,似乎生怕有人对她动手动脚。
还以为她多大胆子呢,原来也是会怕的。
朱墨替她将被角往上拉了拉,免得受凉。
儿臂粗的红烛仍未熄灭,照得内室亮堂堂,朱墨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她的肌肤如玉似雪,这样精心雕琢出的一张面庞,不知摸起来会是何等的滑腻动人?会不会如嫩豆腐一般?
朱墨勉强才按捺住想要伸手摸摸看的冲动,他好不容易才将人娶到手,慢慢来,不用急,反正他有得是时间,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做他朱墨的夫人。
朱墨缓缓露出一抹温柔笑意,可惜睡梦中的楚瑜什麽也瞧不见。她以往睡觉是很规矩的,但今夜不知怎麽搞的,居然吧唧嘴来,朱红润泽的小嘴一张一合的动着,彷佛在品尝什麽难得的美味。
是饿了吧?听说从今早起就没怎麽吃东西,难为她还睡得着。朱墨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食指,递到楚瑜唇边,想试探其反应,楚瑜先是吮了吮,继而便重重咬了一口,彷佛那是一块耐嚼的萝卜乾。
朱墨吃痛缩回手,倒也没生气,他对着烛光仔细看着指腹上两排红彤彤的牙印,那齿印细得跟米粒似的,上头彷佛还残有女子潮润的气息。
这是真饿狠了,连咬人都没力气。朱墨笑了笑,将楚瑜鬓边凌乱的青丝往耳後轻轻拨去,这才起身离开。
楚瑜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明媚的阳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她用胳膊挡在眼前,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神情依旧迷惘。
昨晚她原想着稍微眯个眼就好,没想到居然真睡着了,还睡了这麽久……突然想到什麽,她赶紧低头一看,还好,衣带都是整齐的,可见昨夜朱十三并没有碰她,不对,他昨夜来过吗?
盼春、望秋进来伺候梳洗时,楚瑜便问起此事。
两人对视一眼,皆低下了头,最後由盼春回道:「大人昨夜留宿书房,并没有过来。」
这是朱墨命令她们隐瞒的,虽说楚瑜是她们的正头主子,但朱墨才是朱府的掌家人,她们又怎敢违抗?
楚瑜并未察觉两人的心虚,反倒觉得有些不悦,这朱十三可真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先前对她那样热络,可她一过门就对她这样冷落无视,甚至连新房都没进来,这算什麽嘛?她不禁有些自尊心受损的挫败感。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也不算坏事。朱十三冷落她,她求之不得呢,他最好一辈子别来招惹她。
漱了口,匀过面,楚瑜又淡淡问道:「怎麽不早点叫醒我?」
新嫁娘睡得太迟是会被人笑话的。
盼春提醒道:「夫人您忘了,您可不用给翁姑奉茶。」
倒也是,别人家的媳妇起早贪黑,只因要给公婆请安,她则完全免除了这种烦恼。她心内隐隐窃喜,但还是假正经的问道:「大人呢?」
就算不用侍奉翁姑,朱十三是她的夫婿,名义上的礼数总不能少。
望秋嘴快回道:「大人五更便上朝去了,特意嘱咐咱们别吵醒夫人呢!」
楚瑜的眼角抽了抽,她没想到朱十三还是个勤勉的臣子,倒比得她成了个懒婆娘了。想想也是,凭他朱十三怎样内藏奸狡,在皇上面前总还是本本分分的,否则旁人也容不下他。
楚瑜想了想,又问道:「那大人可有说何时回来?」
盼春和望秋面面相觑,答不上来,她们也是初来朱府,还未摸清朱墨的日常作息。
要是朱墨迟迟不归,或者随他那帮狐朋狗友到外头作乐,那她岂不是得一直饿肚子?楚瑜已感到腹中咕咕叫起来了,她勉强维持住脸色不变,让盼春到厨房问问,可有什麽东西好垫垫肚子。
宁当饱死鬼,不做饿死鬼。就算要面对朱十三,也得先补充点体力才成。
幸好厨房已备好了鸭子肉粥,楚瑜闻到那香气时,心里不禁有些喜孜孜的。她喜欢吃鸭子,清蒸鸭、油煎鸭、四喜鸭子、八宝鸭子,她都喜欢,没想到这朱府的饮食居然很合她的口味。
开心的用完一顿早膳,盼春倒了杯清茶供楚瑜漱口,趁机问道:「南嬷嬷她们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夫人可要见她们?」
方才喝粥时楚瑜已经听盼春说了大概,朱府的确有一位真正的管家人,便是掌管後宅的南嬷嬷,多亏有她的打理,朱府事务才能条理分明,井然有序。
楚瑜略一沉吟,让盼春扶她去大厅,准备接见这些人物。
南嬷嬷上了年纪,满头银丝交错,周身的气度却端庄可敬,见楚瑜冉冉过来,领着众仆向新夫人施礼。
楚瑜忙将她搀起,满面笑容的道:「嬷嬷不必多礼,我初来乍到,还得您多指点才是。」
她听闻南嬷嬷本是宫里出来,机缘巧合才做了朱府的管事,自是不敢轻忽大意。
南嬷嬷见她这样热情,忙露出一脸谦虚笑容,「夫人太客气了。」
她暗暗打量着,新夫人果然生得美貌,性子居然也不坏。先前听说主子要迎楚家六小姐过门,她可着实捏了一把汗,恐怕是个气质骄横的主母,如今反倒放心了。
楚瑜一面同南嬷嬷敷衍着,一面略带好奇的向後方瞥去,只见一群丫鬟小厮的相貌参差不齐,可见朱墨并非十分重色之人,只是其中一个身穿青缎背心、身形窈窕的丫鬟格外引起她的注意。
楚瑜望着她的时候,那丫鬟也正抬起头,一张妖娆的芙蓉面,唇不点而红,而在她那双水汪汪的杏子眼中,居然有几分敌意和戒备。
楚瑜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但就在她想要细看时,那丫鬟立即垂下了眼睑,此举自让楚瑜心生几分怀疑。若心思坦荡,何惧於与她对视?
初来乍到,楚瑜对朱府的一切都是生疏的,遑论这些繁杂人物,只这丫鬟的姿容格外出众,楚瑜才多留心几分。她在定国公府就没见过这样的,楚家的规矩大,爷们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她父亲楚镇连个中人之姿的妾室也没有,更别提这等美貌招祸的丫鬟。
朱十三倒是个有艳福的,还真以为他是个痴情种呢。
楚瑜颦了颦眉,将心底那抹不快掩去。反正她也不是真心嫁给朱十三,他宠幸谁,招惹谁,都不干她的事。
简单点完名册,楚瑜便让众人各自散去,独独留下南嬷嬷说话。
南嬷嬷还以为她要借机敲打,主动提起要交出府中权柄,谁知楚瑜却笑吟吟的道:「还是别费事了,我年纪轻,连府中的人都还没认全呢,就由嬷嬷您先管着吧。」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管家这行还是新手,总得先学一段日子,若急着揽权,是自讨苦吃,若做得不好落人话柄,朱墨这贼厮又该耻笑她了。
不知怎的,她别的事情都很能忍受,独独不能让这出身卑微的小人瞧不起。
南嬷嬷还以为她假意推诿,直至再三劝过几遍,楚瑜仍不改初衷,她这才相信了楚瑜的说词。
快到六月,天气渐渐燥热,楚瑜和这老婆子磨了半天太极,好不容易送走她,已经出了一背心的汗,便让盼春倒杯冷茶来,顺便替她更衣。
换好衣裳,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望秋也回来了,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那丫头名叫玲珑,据闻是林尚书赏的,原说是做妾,不知怎的朱大人没纳了她,只留她在府里做丫鬟。玲珑自恃美貌,心气儿高着呢,先前听说夫人要进府,背地里没少埋怨。」
楚瑜不动声色,望秋所说和她猜测的差不离多少,只是她没想到朱墨连个妾室或通房的名分也没给对方,可见这男人的心要是狠起来,也真真是无情到底。她当然不会以为朱墨是柳下惠那等正人君子,身旁放着个绝色丫鬟却心如止水。
罢了,一个奴仆而已,她还不怎麽放在心上,就算朱墨有纳几房妾室,她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何必呢?眼下要紧的是如何避免沾染上这贼子的污浊臭气,同房是不可能的,她根本不会许他近身……想到这里,楚瑜又有些庆幸她嫁的是个孤儿,免於公婆施压,不然她就算有十分魄力,也逃不脱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