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侯伏投奔
夏宗州闻言,不禁一笑:“都说你是个聪明人,却也能问这般蠢话。”
“哦?”沐昧有些意外,颇有些好奇问,“先生此话怎讲?”
夏宗州抬眼,缓缓望向草原夜色,目色蒙上一层寒霜,徐徐感叹:“如今乱世,任凭你儒家墨家,也只能引车卖浆作稻粱谋,哪管得了它汉族异族?”
“先生此话……倒说得直率。”沐昧怔愣望着夏宗州,颇有些意外。
没想到他在自己面前,竟毫不掩饰自己的异心,倒觉得他有几分真实,脑中思绪一闪,试探询问:“先生,可否问你为何要带两位小姐共同投奔匈奴?”
“呵”,夏宗州饶有兴致地转向沐昧,“你倒问得直接。”
沐昧微笑,也不禁来了兴致:“不妨让我一猜。”
“哦?”夏宗州不禁挑眉,随即勾唇,“那我倒想听听。”
“夏先生带如此貌美的两位小姐投奔匈奴帐下,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我当初侍奉洛阳,与殷骏单于也有几次接触,他并非贪恋美色之人,至于单于膝下四位皇子,殷程值身份卑微,虽才华武功韬略城府皆备,但单于心中有戒尺分寸,终难以依靠;殷程仪品行出众,又因其母苻氏为氐族王室公主,为单于年少征战氐部所得尤物,呼延皇后崩逝更继任为单于阏氏,出生清白高贵,但毕竟背靠异族,匈奴持有戒防;至于程信皇子……”
沐昧不禁嗤笑一声,“想必夏先生,也万没到卖女求荣的份。”
夏宗州闻言,眼中愈发难掩钦赏,感叹:“姑娘只可惜生做女儿,否则必展宏图。”
“谁说生做女儿,便不能有雄心抱负?”
沐昧微微一笑,“我看令爱若微,便也是个能干的。”
“唉”,夏宗州长叹一声,“若微但凡生做男儿,也不用委屈她如此了……”
“先生”,沐昧望着夏宗州,仍有一事不解,斟酌片刻,仍径直询问,“若依先生与令爱的资质,倘引车卖浆作稻粱谋,只怕无主顾不收,为何偏偏选择匈奴?”
夏宗州颇有些惊诧,望着沐昧的眼神剧烈波动,许久,仍缓缓望向草原夜色,告知:“位极人臣,并非夏某所求,依附匈奴,另有其他目的。”
“哦?”沐昧微惊,很有些好奇,询问他有何目的。
夏宗州目雾蒙蒙凝望草原夜色,没有回答。
沐昧见状,也便不好再问,只能沉默,不再与他多言。
当晚,毡帐搭好,炙肉烤熟,众人吃喝烤火入睡,次日清晨天微微亮便继续上路。
日夜兼程,风尘赶路,三日后刚到黎亭城外,忽有信报兵从中原方向快马加鞭飞驰至军中,禀告:“急报!羯族侯伏少主于邺都与司空铭战大败,特率乞活帮余部前来投奔!”
“全族都败了?”殷骏微有些吃惊,忙令兵马停住脚步,脸色微有些煞白。
信报兵向殷骏跪拜叩首,简要禀报:“张千挟惠帝至长安,晋嵩王室纷纷发檄文讨伐司空颐与司空琮。司空颐欲与众王室和解,故推脱挟令惠帝都乃司空琮一人所为,并废黜司空琮监国权力,将邺都拱手相让于司空铂,司空铂便命同母胞弟司空铭率军入主邺都,侯伏少主自然不服,便与司空铭大战一场,却被打得丢盔弃甲,故率众前来投奔。”
“什么?!竟然能惨败给晋嵩军队!”匈奴大军神情惊惧,相互议论纷纷。
正胡乱议论着,忽看草原中扬尘飞来一行黑鬃骏马,载着几百个异族老少,打头的年轻异族男子,身穿暗红色窄袖胡服,腰束串扣金饰的黑色帛带,一张棱角分明泛着黝黑油光的脸,一根笔挺细窄的鼻梁,一双很漂亮的黑眼睛,带着兽般原始的率直。
沐昧回望向他,心中微微一动:邺都一别,没想到,再见面竟又这般情形。
“单于陛下。”侯伏骆策马至殷骏跟前,翻身下马跪拜,悉心收拾的妆容下,仍能看到风尘倦怠,暗红色胡服能隐隐看出血迹,脚下的鹿靴沾满泥泞,眼下一圈极深阴影。
殷骏神情剧烈波动,半晌,命侯伏骆起身,问:“侯伏少主,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侯伏骆叩首,告知,“自张千把惠帝从洛阳带到长安,晋嵩王室宗亲纷发檄文征讨司空颐与司空琮。司空铂同母胞弟司空铭进驻邺都,我原率乞活帮众部将其挡在邺城门外,但怎知司空铂命阳佟之暗率兖州军援助;阳佟之与唐宁一样,原是个文官,虽然曾跟着司空铂在侍卫军任职,却没想到领兵作战竟然是一把好手,我太轻敌了。”
“看来,攻占洛阳并非易事啊。”殷骏叹了一声,怅仰将目光投向黎亭城门。
“单于”,侯伏骆面露愧色,向殷骏叩首,咬牙表明决心,“先前是我太低估阳佟之。如今,司空铭镇守邺都,倒不难对付,但阳佟之率军在邺北助阵,心中未免有些打鼓。思前想后,唯有向单于求助,请派援军联合南下,我必将邺都再次夺回!”
“侯伏少主既已败于阳佟之一次,如何保证再战能够赢他?”
殷骏眼波晃动,沉默片刻,回答,“此事再议吧。”
侯伏骆语塞,愧疚低下脖子,愈发面红耳赤。
殷骏眼波又微闪动,看侯伏骆片刻,命他随大军一同入驻黎亭城中。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入黎亭,沐昧牵缰绳骑马跟在最末,手腕依旧被牵在殷程值手中的绳索绑着;侯伏骆垂头赤面,垂臂立在原地,待大军陆陆续续鱼贯而入黎亭城门。
沐昧至侯伏骆身旁,微微停步,有些担忧地望向他看。
侯伏骆低垂眼睑,看到一排排马蹄经过眼前,独一双马蹄停留不动,心跳骤然加快,似感受到熟悉气息,五脏六肺紧张纠拧,怯怕又期待地抬眼,险些滚出热泪。
沐昧担忧望着侯伏骆,想安慰他,又心有顾怯,终什么都没讲。
犹豫片刻,狠了狠心,仍夹紧马腹,随大军入黎亭城门。
一路行至黎亭皇宫,沐昧仍被殷程值押至深宫院落当中,仍派原来看守自己的侍卫婢女小厮严加看管;至夜间,山芥与两个匈奴婢女铺床,沐昧入睡时又从枕下摸出一封信,打开来,熟悉而久违的字迹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险些热泪盈眶——
时隔九个月零二十三天,终于收到了司空珩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