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先生太坏了
反正小孩子嘛,说这些就够了。约法三章?何止三章……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咯!
雍兰好像不上心的样子,转身去了里屋,坐在灶旁郁郁寡欢的样子,任由才洗干净的白色裙摆耷拉在脏兮兮的木柴上。发了一会儿呆,呼了一口气之后,瞬间恢复如初,然后慢慢生起火来,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
外面,徐伯客看了看儿子,再看了看儿子身后,这一次,他表现得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情绪:“腾儿,你再重复一遍?”
“一,爹地宅心仁厚,只要我及格偏上就可以;第二,不要跟一般人一般见识,更不要欺负弱小惹是生非;第三,不能相信学塾外的任何人!”
徐伯客眉毛挑了挑:“哎?!我说你这小兔崽子,你是存心拆爹的台吗?”
“不是不是,是您的功劳,经常带我去学塾,光听都能背词了……”
屋内,雍兰掩面而笑。然后扭头:“儿子,早上你让娘亲做啥吃?”
“emm,娘,酸辣笋。”
徐伯客别看一本正经,能力也不小,但是对于经营孩子这一块,也只能是想到啥说啥,然后再查缺补漏,当然,对孩子的保护,那是极好的!
反正孩子去了学塾,自然就是桃东的事情了,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做好“后勤保障”就行了。莞尔一笑之后:“腾儿,赶紧自己准备你的行李去!”
“两袖清风岂不更好?”
“滚!”
徐小腾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父亲,还是好相处的嘛!
回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徐小腾又开始唉声叹气了,自己这家底好像几乎没有什么嘛。老先生以前说过了,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啥也不用带,学塾里啥都有。
那行,明天空着手去就行了。
厨房内,雍兰擦了擦汗,扭头看着徐伯客:“你真的要腾儿从文?”
“开始......”
“我明白了,看你的吧,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到孩子到能正常生存的时候。”
“我在尽力,没事的。”
......
当晚,徐小腾吃了一顿从未有过那么好吃的酸辣笋,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夫妻俩一愣一愣的,主要是这么精致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不符合常理呢?
实际上,小孩子心性的可塑性是非常强的,自然改变也很大。父亲虽然严厉苛刻,但是好像并没有怎么为难自己,生活中还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娘亲,要说去读书,仔细想想也不是那么难。另外,这些年的所谓游历,对于徐小腾来说,是大开眼界的事情,但是对于徐伯客来说,就像只是围着自己的屋子绕了一圈而已。在这大开眼界的时间里,认识自己的人很多,自己认识的人也有那么几个。
反正......这一切,并没有那么可怕。于是徐小腾就突然变得那么开心起来,毫无预兆。对于夫妇俩来说,虽然一起照顾了孩子这么多年,但也只是第一次生小孩,第一次抚养小孩,很多东西,说棘手了就真的棘手。就像现在一样,眼前这个小不点虽然长相精致,但是动作好不雅观!
“爹,娘,你们看着我做啥,吃啊,不吃冷了!”
“这个......额......好,孩他娘,赶紧一起吃吧,不然凉了。”
午夜......
徐小腾呼呼大睡,外面安安静静,却不时有一两只捣蛋的牛蛙呱呱叫两声,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徐伯客半靠在床上,身边是半睁着眼睛的雍兰:“伯客,你信命吗?”
“我不信,只信自己。”
“这么自信?我总觉得,那个声音,就是我们的命运。”
徐伯客叹了一口气,雍兰完全看在眼里,但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都越来越虚弱了啊!”
竹桃湖湖畔,钓鱼翁突然一个趔趄。爬起身时,篮子里的鱼儿已经逃了一半之多:“小兔崽子们,我的确委屈了你们没进仙人之腹,换以前,我用得着费那么大劲?”
书塾里,桃东跃跃欲试,前面的油灯突然熄灭。桃东只能唉声叹气:“真是闹心!还是睡了吧!”
桃南一刀摧毁了身前的火炉:“晦气!”
桃西看了看手里冒着烟的瓶子,犹豫了一会儿,又放在了一边。
桃北手里隐隐升起了一团雪,当看到隔壁男孩正看着自己的时候,桃北转身就走,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身后飘来:“娘,北叔好像又喝醉了!”
“多嘴!赶紧去完厕所回来睡觉!”
夜,很安静,月光下的竹林显得有些幽幽,桃花倒是保持着自己的仙韵。偶尔有几声牛蛙叫声,无伤大雅,因为徐小腾早就睡着了。
徐伯客收回向外扬的手,笑了笑,直接躺平,也沉沉睡去。
……
天色微微亮,徐小腾就醒来了。因为自己也没啥可带的,就找了几套自己认为很好看的衣服,左挑右选,选中了三套,按照弹性的大小由内而外穿了三层外衣:大包小包太麻烦,直接穿着去!
吱呀!门一开:“啊!”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爹一个娘。一动也不动,盯着徐小腾从上看到下。
“腾儿,你这是不准备回来了吗?昨天你爹都说了,正常上课,晚上回家!”
“那个……娘亲啊,我是想,早上肯定来不及上课,晚上回来也很晚了,您知道的,那山,我爬着费劲得很呢!”
雍兰转过头来看了看徐伯客,徐伯客点点头,雍兰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随之又恢复如初。
徐小腾正要脱衣服,雍兰上前制止了,并示意脸都没洗的徐小腾跟着徐伯客赶往书塾。
爬到山顶的徐小腾太后悔了,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汗,而且比以前更累。那么多衣服,完全阻碍了自己往上爬的动作,结果看到老爹竟然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腾儿啊,我觉得你下山的话,估计摔了都不会疼。”
徐小腾二话不说,也懒得休息了,直接往山下跳下去。谁说不疼的?
雾气慢慢稀薄,已经可以见到烟雾缭绕的小镇。徐小腾没注意到的是,书塾本应该在小镇的中央,但是目之所及是看不到的。等徐小腾赶到小镇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什么鸡蛋面自己都没心情了,除非给自己一张床才行。咦?里面不是有桌椅板凳吗?
“继续走,马上到书塾了!”
徐小腾捏了捏拇指,乖乖地往前走。
“徐侠客好!哟!小腾,这么早啊!”周围人几乎像是统一了语言一样,弄得徐小腾心情更糟。徐伯客倒是客客气气跟大家伙打招呼,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转过街角,又见到了那个本身就比较熟悉的书塾匾额。匾额下,一个老先生抚须而笑,看表情就像是迎接一个贵客一样。风一吹,桃花乱飘,但却比较唯美,虽然桃东是个糟老头子的模样,但却显得两袖清风,飘飘然的样子与这些场景融合在一起,一点突兀感都没有。
看着老头子乐呵呵的样子,徐小腾心中的烦躁几乎到了顶点!
当徐小腾踏进院门那一刻,钓鱼翁收起自己的钓鱼竿,一瘸一拐离开了竹桃湖。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了,甚至还有人天天问起:“卖鱼的那个老头呢?”
跟往常一样,徐伯客在前,桃东在后,徐小腾最后。
此时的徐小腾全身燥热,边走边脱衣服,小小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待脱了两套之后,刚好走到喝茶的亭台。徐伯客留在了原地,给了桃东一个请的姿势,随后收手。
桃东反过来给了徐小腾一个请的姿势。抱着衣服的徐小腾瞅了瞅点头的爹,迈着小步子跟上了桃东的脚步。
“累了吧?”
徐小腾没说话。
“肯定很累,我这老头子,在年轻的时候,专门上山砍柴,后来遇到了一座山,比你爹给你弄的还得十倍有余,我跟你说,我爬完之后,我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喏,徐小腾,这儿就是你暂时的房间!”
徐小腾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有一个水槽,连接着一个大木盆,旁边有一张铺好的床。还没看完呢,哐的一声,门被锁上了,外面传来了老头子的声音:“读书之前,你得改了这容易心烦气躁的臭毛病!还有,别以为赌气就能学好东西,也别以为自己有了改变,就沾沾自喜。”
脚步声由近而远,只剩下最后一句话飘来:“放心,你听得到外面的动静,但外面压根不会知道这儿有个人!”
“啥?”徐小腾一头雾水,疑惑的心情甚至已经掩盖了自己烦躁的心情!
徐小腾很想洗个澡,看上去这儿就有这个条件,但是水呢?别说洗澡的水没有,就连喝的都没有,自己这一路来,真就是滴水未沾啊!
最后脱了只剩裤衩的徐小腾非常抓狂,口干舌燥到嘴唇都裂了,本想躺在床上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结果发现被子都是潮湿的,不是一般的那种湿!
“老头子!你这个坏蛋!你!咳咳咳……”
……
亭子里。
“徐大侠,既然徐小腾没有根骨,那就不必要来这么一出啊!当时给我们四兄弟养就行了,偏偏你这当爹做妈的……”
徐伯客伸手制止了桃东说下去:“我呢,没想很多,一辈子,估计就这么个儿子了,这应该就是命,说白了还真有点幸福。同样的人,膝下儿女无根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徐某人算是很出名了!”
“出名?谁还不是一样?”
徐伯客喝了一口茶,没继续这个话茬,破天荒没有端起旁边桃东斟满酒的酒杯:“教孩子这种事情,我夫妻俩都不是很会,特别是我,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昨晚除了你四兄弟,其他人的情况,你也应该是见到的,预示着什么,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些东西想要去看看,那就去看看罢了!徐小腾,就交给你了。我今天,不喝酒,不喝酒。”
说着话,徐伯客给了桃东五样东西:一支笔,一大一小两把竹剑,一个炉鼎,一件雪白色的长袍。
“你这是?”
徐伯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这些东西中,小竹剑等我儿去老二那儿的时候再给他,其他的东西,是我的心意,你们四兄弟拿着!”
徐伯客站了起来,倚着亭台栏杆,看着竹桃湖那边的远方:“几百年来,从见到你们四兄弟开始,我连自己都没让自己失望过!”
桃东怔住了,随后对着徐伯客深深鞠了一躬!
“桃东,多余的话,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以前也说了不少了,徐某人感恩戴德!”徐伯客抱拳行礼:“明天,就让我儿来顶峰见我。”
并未再多话,徐伯客走了,桃东深深行礼,徐小腾哭了。
南西北也随着桃东深鞠一躬。
竹林外的山上,徐伯客早已回来,随着山巅亭子中央图案的起伏闪光,徐伯客时不时嘴角溢血。山下住屋里的雍兰,汗如雨下。
远方一座藤蔓交织的山脚下,一黑影腾空而起:“命?你们信,还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