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要不是屋子里黑漆漆的,傅慎时都能看到殷红豆瞪得老大的双眼。

傅慎时心虚地解释道:「从前总是有些不知死活的丫鬟……」他没敢说仔细,快速地又道:「你放心,不知死活的差不多都死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如此听来,她是不必往心里去了。殷红豆轻哼道:「我也不是要跟你计较,我只是、只是……只是对你的事都很好奇。你说说你从前的事吧。」

傅慎时大概知道她的心意,抱着她道:「一般人长到十一二岁就知事了,不过我命不好,该知事的时候已经坐在轮椅上了,後来有过胆大的丫鬟,我看她们和看猪狗没有区别。」

殷红豆绞了一绺他的头发,声音有一丝甜腻的味道,「我叫你说你以前的事,又没让你解释什麽。」

傅慎时道:「你想听什麽?」

殷红豆道:「你读书的事、你交友的事、你後来伤了双腿,所有所有的事。」

傅慎时声音轻缓了起来,他从读书开始说起。其实他读书的那几年没有什麽好说的,无非是天赋异禀,处处压制别人,受先生褒奖,被家里的堂兄弟们嫉妒。而他名震京师的时候,又有无数的人追捧他,连皇室之人都知道他的名声,可谓是风光无限。

殷红豆问道:「这样风光,你是怎麽想的?也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吗?」

傅慎时一笑,道:「你是想说伤仲永?我的老师常常耳提面命,我起初是这样,後来就不是了。这六年多里,我一直没有放下学业,可见我是将老师的话听进去了,就算我的腿没有事,我了不得高傲一些,不会丢了根本。」

殷红豆信他。

傅慎时又说起他坠马的事,声音乾涩沙哑了几分,「其实我是後悔的……」因为他没想到替傅慎明出一口他并不需要出的气,要付出这麽大的代价。

殷红豆抱紧了他,问道:「除了後悔呢?」

傅慎时吐了一口气出来,道:「没有了。」

殷红豆有些惊讶,「没有怨恨?」

傅慎时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道:「我说没有,你信吗?」

「信。」

「我落马之後没有怨恨任何人,我自己知道,这只是意外。我怨恨的是,我母亲这麽快就……舍弃我了。」

秦氏悉心照顾了他半年,日日嘘寒问暖,请遍名医,给他的院子里种桃树,替他打醮、拜佛,为他请人做法事,他慢慢从落差里逃离出来,脾气一点点地好转,但是秦氏怀孕了,从那时开始,他才性情大变。

殷红豆低声应和,「我知道……你原是极有教养的人,你从前肯定和现在一样好。」

傅慎时勾着唇角微笑道:「我从前比现在还好,我从前除了不大爱与生人说话,脾气极好。」

殷红豆挑了挑眉,「……是吗?」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傅慎时揉着她的头发,「十数年春风得意,前途无量,我有什麽理由脾气不好?」

「啧,那可说不准。」

傅慎时笑了,「你的脾气倒是不小,谁给你养出来的?」

「自己养的!」

傅慎时心情欢畅,两人唠唠叨叨说了许久,说到彼此都困了,才相拥睡去。

尽管早起醒来,傅慎时胳膊酸疼不已,两人睁眼相望,却都是笑着的。

【第六十三章是谁要害她?】

傅慎时结痂之後,与殷红豆天天缠绵悱恻。

两人坐在床上,傅慎时抱着殷红豆,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都说给了她听。

他很少说他在外如何风光,大多只说一些他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

殷红豆听得极其仔细,不肯错漏一个细节。

傅慎时也问殷红豆,这些年在府里过得怎麽样。

殷红豆答得含糊,「丫鬟就那样呗。」

傅慎时知道丫鬟大多如何过日子,心疼地抱紧了她。

殷红豆不忍他伤心,跟他透露道:「我天天都有神仙托梦呢,应付日常琐事不难,所以过得不苦。」

傅慎时一笑置之,心里更添一分心疼,刮了一下她的脸蛋,没将她所谓的「神仙托梦」往心里去。

殷红豆当然不会跟他说很多惊世骇俗的话。

傅慎时跟她商议起出去之後的打算,等灾情过去之後,生意还是要继续做大,有财有势,才会少些桎梏。

殷红豆却道:「你的腿不考虑再医治一下吗?我瞧胡御医所说,像是还有法子可试。」

傅慎时沉默着,他抚了抚她的发丝,低声问道:「你想我治?」

殷红豆靠着傅慎时胸口安抚他,「我不是嫌弃你,只是想你更好,若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试一试,不是吗?」

傅慎时没说话。

殷红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了一下,道:「试试嘛!」

傅慎时脸绷得紧紧的,眸色有两分冷淡。

殷红豆知道他於这件事上敏感,软声哄道:「我真没有嫌你的意思……你天下第一好看,天下第一有才,又天下第一爱我……」

傅慎时实在忍不住了,高兴得嘴角一弯,抿唇都压不下笑意,他环着她,道:「好,除非你……」

殷红豆立刻接话,「除非我什麽?」

傅慎时抵着她的额头,薄唇在她唇边轻轻擦过,声音微哑道:「除非你再撒个娇。」

什麽叫「再」?她刚才有撒娇吗?

殷红豆脸颊红得要滴血,眨着眼,桃花眼水润润的,泛着水光,道:「那你……试不试嘛?」

她的尾音很轻,还故意拖了一下,甜腻绵长。

傅慎时心里乐得要死,嘴边挂着笑,故意假装不满足,道:「还差点劲儿……我就答应了。」

殷红豆跨坐在他身上,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

当然最後还是傅慎时占据上风,男人学这方面的事儿总是又快又好,不过亲吻几次,他已十分老道,常常将她吻得面色酡红,双眼迷蒙。

傅慎时身上的厚痂终於脱落,算算日子,有一个多月了,但殷红豆还是日日去取食盒,长兴侯府的人终於发觉不对劲儿了——这麽久了,人还活着呢!

傅三不在家,秦氏反应很快,傅慎时挺过去了。

重霄院的大门关了那麽久,终於再次打开。

大铁锁落下,院子外的景物出现,傅慎时和殷红豆莫名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秦氏与傅慎明站在门外,惊疑犹豫。

傅慎时穿着乾净的束腰袍子,殷红豆推着他,一道往门口去。

秦氏捂着脸,呜咽着哭了出来……她想过很多次再见傅慎时的时候会是什麽样子,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怀胎十个月,最得意的一个儿子,也是最折磨她的一个孩子,好好地活下来了。

傅慎明红着眼眶跨进院子,百感交集道:「老六,你……」

傅慎时口气很淡,「大夫误诊了,不是天花,是另一种病,时砚也得了,还在休养。这病任谁得了都不会死,甚至得过之後,就再也不会得天花了。」

秦氏也跨进院子来,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麽好。

殷红豆只推着傅慎时的轮椅,低着头不说话。

按道理来讲,她和长兴侯府的契约关系口头上解除了,只差个手续,她没必要再去跪他们。

秦氏与傅慎明此时也不大注意殷红豆,秦氏只高高兴兴地对傅慎时道:「我这就去告诉你父亲,不,你去给你父亲请安——不,我再去着人请大夫来!」

傅慎时点点头道:「您去吧,把廖嬷嬷也叫进来。」

秦氏和傅慎明走後,殷红豆推着傅慎时到院墙边原先她监工种植的小竹林里乘凉。

两人坐在石桌前,傅慎时教殷红豆下棋。

殷红豆不懂,傅慎时教得很耐心,说话语气虽然冷淡,但还是带着两分温和,和从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廖嬷嬷很快就来了,她在傅慎时跟前失声痛哭,险些晕厥,殷红豆扶着她坐下,安抚几番,她才渐渐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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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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