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和亲
“为什么是灵兮,她才十四岁,父皇您当真如此狠心?”月青兮不置信地看着月麟昊,眼中满是愤怒和失望。
“不然要你去和亲吗?一个双耳失聪的公主,朕会傻到主动送给煊国一个挑起战争的理由吗?”
“父皇……”
被戳中痛处,月青兮面色一白,双手不由紧握成拳,紧咬的下唇泛起了丝丝血痕,她深吸了口气,终又鼓起了勇气道:“儿臣会努力……”
“努力什么?”月麟昊残忍地打断她的话,“努力不让别人知晓你是个聋子?朕知道你可以读懂唇语,你身边服侍的人也很机灵,但身有残疾这件事不可能瞒过所有人。”他句句戳心,逼的月青兮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如果没有灵兮配合你,昨日大殿上你就要出丑了吧,如若不能讨得自己夫君的欢心,这场联姻对朕来说,就没有任何作用。”
“灵兮就可以吗?她的情绪有多不稳定,父皇您不知道吗?您这是想要逼死她!”月青兮已失了往日的冷静,变得歇斯底里,“难道在父皇眼中,我们都只是稳固政权的棋子吗?言儿已经被您送去煊国做了质子,您还要将灵兮也送过去,她的相貌可是最像母后的……”
“不许提你母后!”月麟昊双目通红,满脸的戾气。
月青兮倒退一步,背脊发凉,“父皇……”
“滚出去!”
“父皇我……”
“别让朕说第二遍!”
月青兮被迫退出御书房,惊讶地发现月灵兮就站在外面,面色异常的平静。
“灵兮……”她快步走近她,“你来多久了?可听到……”
“长姐。”月灵兮柔声打断她的话,“你先回寝宫吧,我有些话想对父皇说。”
“灵兮……”月青兮拉住她,眼中满是心疼,“你会拒绝的对不对?不能去,煊国早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你去了就和言儿一样会成为质子,父皇向来冷酷无情,一旦开战,他是不会顾及你们两个的死活的。”
月灵兮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冲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都听到了?”
御书房里,月麟昊目光冷冷地看着不经通禀就进来的月灵兮。
十四年了,从她出生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这个一直不受他待见的女儿,正如青兮所言,眼前这个丫头容貌确实与她们的母后十分相似,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看到她。
“嗯。”月灵兮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与他对视的目光亦是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你这个样子,连朕都要怀疑你真的只有十四岁吗?”这份从容与淡定让月麟昊不由坐直了身子,目光也变得深沉。
“早熟而已。”月灵兮语气依旧淡淡的,也不愿与他多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愿意去和亲,五年之期将近,我希望言儿回来时,您能善待他。”
月麟昊冷笑,“你还是太天真,你以为煊国会那么轻易地放人吗?”
“煊国就算再霸道,基本的信誉还是有的,除非是您不想言儿回来。”
“放肆!”月麟昊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朕说话!”
月灵兮却是丝毫不畏惧他的愤怒,唇畔勾起讥诮的弧度,“我与言儿是双生子,您有多不待见我们姐弟俩,我很清楚,又何必掩饰,但我不得不提醒您,在您的众多皇子之中,言儿是最有资格,也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您要怨恨就请针对我一个人,善待他,不要让曦国毁在您的手里。”
“你威胁朕?”月麟昊一步步走近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姣好的小脸,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果不其然地从她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恐惧和慌乱,无论她掩饰的有多么好,这个弱点足以让她方寸大失。
“就你这个样子,只怕刚嫁过去,就要被慕容倾珏厌恶了,惹怒了他,怕是言儿也要给你陪葬。”
月灵兮向后退去,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努力压下心头涌起的惧意,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瞬间洋溢起绚烂的笑容,眉眼弯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父皇怕是忘了,女人是最会演戏的,您不是亲身体会过吗?儿臣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绝对比母后演技更好。”
“你住口!”月麟昊怒火中烧,一掌不受控制地拍向她。
月灵兮身体被他强劲的掌力冲击,重重地撞在墙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月麟昊也被自己的举动惊到了,就算再怎么厌恶,眼前的女子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该下如此重的手。
“太医,快传太医。”
他下意识地就要过去扶月灵兮,却被她冷冷地喝止:“不必,这一掌,算是还你的生养之恩,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你也大可放心,就算是为了长姐和言儿,我也绝不会做对曦国不利的事。”
她擦去唇角的血,扶着墙壁艰难地起身,在月麟昊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朝门口走去,临出门之际,语气凉薄道:“找个理由让长姐暂时远离皇宫,以后我们姐妹不必再见。”
出了御书房,一路上宫人看月灵兮的目光皆是同情亦或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没有人会将她放在眼里,五年来她已经受了太多的白眼和冷待,早已习以为常。
再次走上御花园那条幽静的小路,阵阵幽香扑面而来,她抬手轻抚路边开得正盛的栀子花,手上残留的血迹染红了它洁白的花瓣,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顺着脸颊滑入唇角,却尝不出泪水的滋味,她想应该是苦涩的吧,比她素日里喝的汤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还好吧?”低沉而富饶磁性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月灵兮背脊一僵,蓦地转身,警惕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仅一面之缘,可他那双深邃的黑金色眼眸却让她印象深刻。
那人不答,目光在触及她唇畔再次溢出的血时,眉头不由一皱,“你受伤了?”他欲要上前,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硬生生停下脚步,没有靠近她。
月灵兮胸口沉闷地喘不过气来,刚刚那一掌不轻,她强撑着才走到这里,炎炎夏日,她却是浑身冰冷。
“这里是皇宫内院,岂容你随意进出?”她强自镇定地开口,声音不大,气势倒是很足。
不过那人却不买账,只见他负手而立,颇为自负地道:“天下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他的声音有着金石的质感,气场更是逼人,让月灵兮稍稍有些晃神,身体不由得向后退去,险些要摔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和大地亲密接触之时,一只大手将她捞入怀中,她本能地伸手奋力想要将他推离,然而他环在她腰间的双手力道却是大的惊人,任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那种天生对男人的恐惧感瞬间袭来,她身体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脸色愈加的苍白,他那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让她挣扎不已的身体蓦地僵住,“你不必害怕,我只是帮一个人守护他的新娘而已。”
月灵兮睁大双眼,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而他恰好也放开了她。
她慌忙退离他几步之遥,“你是慕容倾珏的人?”
他回望着她,“这么直呼你未来夫君的名讳,不太好吧?”
月灵兮无视他的调侃,眸光骤然转冷,“为什么是我?”
她不是曦国唯一的公主,也还没到适婚的年纪,可传旨的公公却告诉她,是煊国点名要她和亲,而且非她不可,这就有点奇怪了。
“这个问题,你嫁过去之后可以问他。”再次打量了她一番,他沉声道,“那瓶药用温水化开内服,如果你不想曦国付出惨重的代价,就别让自己再受伤,他要的是个毫发无损的新娘。”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平静,却叫人心底发寒,在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之时,他已经转身离去,身形极快地隐没在花丛深处,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却清楚地证明刚才不是幻觉,她没有闻错,是檀香味,尽管很淡,却有一种熟悉又心安的感觉。
她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才回过神来,抬起手,目光落在掌心里那个精致的白瓷药瓶上,那是他刚刚抱她时塞给她的。
皇宫守卫森严,而那人却如入无人之境,委实有些可怕,她唇角微抽了下,护她周全?怕是监视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