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
今天是恢复用纸质日记的第一天。
昨天晚上梦到已经分开很多年的她,一贯的笑容,梦里阳光很充足,那只路灯也很挺拔,但梦境总会醒来的,一旦醒过来,又要面对空旷的房间,面对孤独的自己。
昨天因为和同事打架被开除了,还没有告诉家里面,我担心父母会担心我,所以悄悄退掉房子,连夜回到了县城去,最起码县城还有一套老宅子,虽不是大富大贵的地方,但好歹能够让我偏安一隅,安安静静地沉静几个月。
在搬家的时候还翻到了买了很久的日记本,也就是现在在写字的这一本,可能用了太久了,已经忘记怎么写字,握着笔的手都略显僵硬。
今天一上午算是荒废了,关掉了微信运动与QQ步数以免妈妈担心我,踌躇了许久还是决定接着写写码码字,好歹给自己一件事情做,我家的条件不算特别有钱但也是步入小康的级别,因此凭我二十一年来攒下的积蓄想好好荒废个两三年也玩得起。
不过中午就没那么好运了,饥饿使我清醒,更要命的是这小县城里居然不能点外卖,那手机的作用就废了一半啊,不过好在我有救兵,几个从小和我长起来的娃娃都在县城读初中,本来打算今晚一起撸串好好聚一聚的,但怎奈何这几个家伙下午连课都没上,三个人买了零食就直奔我家了。
带头的一定是小签,脸蛋圆乎乎的,两抹高原红,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挺着小肚皮,岁数与我差距个六七岁,但是体重可和我仅仅只差10斤,随后在电话里就一直喊我问我家里有没有装无线网络的想必就是鸡腿了,四五年没见,鸡腿还是老样子,有空气有无线网才能存活,不然百分百自闭。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他俩个竟然把小时候学习就很好,家里大人从来不让和我一起玩,但仍然每次有机会就跑过来我家的小改锥也带来了。
小改锥小时候可是真的瘦弱,又经常被小签鸡腿这二位欺负,让我戏称是“谁拿起来都能使唤使唤”的小改锥,他这名号才固定下来,不过自从我搬走之后,小改锥也随之转学,不在老家了,此次竟然让他俩给拐来了,着实让我感到惊讶。
我也感到些许不安与内疚,毕竟那时候我对小改锥的态度并不怎么样。
他们三个带来的不仅是自己,还有满满三大兜的零食与生食,想必今晚是要在我这睡一觉了。
也好,四五年的光景了,昔日要好的小兄弟们一定有很多话要絮叨絮叨。
我正坐在写字台上敲打着我那台已经该到了退休送进养老院的笔记本,每按一次键我觉得都是对它的不尊重,它的年纪已经不该再受到这样的刺激了,但也没办法啊,我还没有有钱到去立刻在离职以后就把自己洗心革面一遍的。
“开门了嘿张高川!”我家有个小院子,两间红砖房,三间土坯房,院南是一棵大杏树和一个小小的杂物房,挨着杏树还有一个地窖,而东边就是正门了,红色的大铁门看着就很结实,铁门右手边有一口井,不过已经被自来水取代,平常不甚使用。
除此之外就是一院子的菜地,以及西南角有一个露天厕所,其实我还挺满意的,想着等安顿下来就收拾收拾院子,种点瓜果蔬菜,不过来日方长,这才第一天。
(潦草的涂掉上一段,“NO!”不知是谁用粗铅笔在最后句尾的地方大大地写着。)
“不知道叫声哥哥啊。”我耳朵一动就听出来了,这么中气十足的嗓子,我要说不是小签那可就太对不起他了,我拢了拢鸡窝似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迎出去,把反锁的大铁门打开,率先哧溜一声滑进来的是鸡腿,他看样子早就拎不动手里的东西了,冲我回头龇牙一笑就拎着手里那一大袋子先跑进屋里去了。
随后是小改锥,一如既往的黑黑瘦瘦,穿着校服,还带着一顶印着彩色涂鸦的鸭舌帽,一看就是让小签鸡腿趁着下课给拐出来的,那帽子想必是担心熟人看到才匆匆买来的,他的眼睛比起小时候要明亮了许多,看到我后就放下手里的大塑料袋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已经很久没和别人拥抱过了,这在其他国家可能是最常见的礼节,但对于我来说我还从没有见面与朋友家人拥抱的习惯,当下就是一愣,但马上回过神来,眼角已经渗出泪水,“好,好,能见到你们仨我打心眼里高兴。”
小改锥松开怀抱,冲我点点头,眼睛也是红红的,像只灰色的野兔似的,他拎起袋子朝屋里走去了。
最后大轴就是小签了,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穿着一身黑色夹克,但脚上却配着一双白球鞋,颇有一种艺术家的范儿,我咂咂嘴,“行啊签子,这越混越牛啊。”
“嗨,客气了哥哥。”小签知道我是拿他打趣,笑着摆摆手,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掏出来四根棒棒糖,各种口味齐全,拿在手里像金刚狼爪子上顶着个彩球似的,冲我一直抛媚眼,“挑一个呗,哥们儿这是从市里新进的货。”
“嚯,干黑活儿啊?”我故作惊讶,小签又摆摆手,“哪里哪里,也就是和糖果厂联系联系,发点中间商小财嘛。”
“去去去,”我划拉着他的脑袋,“别贫了啊,我可是从我妈那知道你这学业和商业混的都挺开的,有没有小马子啊?”小签是一个神奇的男孩,双商都在线,因此成绩好,也能凭借自己的小聪明赚点钱,而且还有不少小姑娘对他是仰慕已久,所以我也猜得到他一定交了女朋友了,而且就拿他这人品来说,可能不止一个,最起码也得给小签按个姓韦的姓氏。
“哎,”说到这,小签嘴瘪了,“甭提了,现在小姑娘太现实了,昨天那个问我每个月零花钱能给她花多少,今天这个问我还是不是处男。”小签说到这捂着脸羞答答道,“人家可才十五岁啊,当然是纯纯的小处男啊!”
“没救了这孩子。”我实在是对小签的脸皮厚度没有办法了,拿过他手里的塑料袋一边摇头一边往屋里去了。
小签见我不搭茬,也赶紧关好门,反锁上,嬉皮笑脸地跑进屋里去了。
屋里那二位可没闲着,率先进去的鸡腿已经坐在我的写字台前在我的,小改锥则脱下校服,露出里面的黑色长袖衫站在厨台前在洗菜了。
“饿了吧川哥。”小改锥见我进来笑笑,“我会简单的炒个菜,你别嫌弃。”
“那哪的话,”我嘿嘿一笑,“今天这大厨的位置可就交给你了,有需要我打下手的你只管说。”
小改锥点点头,呲牙一笑,继续低头去忙活了,我知道这孩子即便是真的需要打下手也不会叫我的,他从小就是自己独立成长,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好。
不过小签还是脱下外套,去厨台一块帮着小改锥忙活去了,我欣慰笑笑,这孩子总算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儿童,不过我马上就见到小签从水龙头往小改锥身上泼水,一边泼一边嘿嘿傻笑。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屋里鸡腿则一边读一边傻笑,我走过去扒拉着他的肩膀,“再笑,再笑今晚不给你吃饭了。”
“切,”鸡腿白了我一眼,“笑那是证明你写的好知道不,哎,你怎么不把你和你对象那点事写进去呢。”
“早分了。”我故作轻松道,“哥们儿还差女朋友?现在就有好几个大长腿在追我呢。”
“吹吧你就,真那么牛你还住这?”鸡腿说完就跑,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追过去揍他的,事实证明鸡腿的推断力还是不错的,我直接把他摁在沙发上,挠他的腰眼和咯吱窝,鸡腿是最怕痒的,只要一挠就一定会手足无措。
乱动时不小心按动了电视遥控器,顺手就把电视打开了。
一开始我也没往心里去,电视上也就是一个女主持人一脸严肃在说新闻,我只当是新闻节目,但马上就不是这样了。
“紧急通知!我市出现一起变异狂犬病人,已有三名伤者,被咬伤者经血液接触会立刻出现发狂,咬人等症状,希望广大市民外出注意安全,尽量远离人群。”小签顺着新闻的动静就从厨房出来了。
“怎么着?丧尸啊。”他随手拿起放在电视柜旁,我昨晚吃的半袋方便面,一边嚼一边嘟囔道,“是不是又得去买盐啊?”
“土鳖啊你,”鸡腿白他,“那是世界末日,这是生化危机,懂不懂啊你。”
“你懂你懂,”小签不急不恼乐呵呵道,又一歪头冲厨房里忙活着的小改锥说,“少做一份饭啊,今天鸡腿没食儿!”
“嘿你这死胖子。”鸡腿挣开我撸起袖子冲小签横眉瞪眼地就走过去了,我还以为他俩要打架,正要站起来去拉架的时候,鸡腿擦着小签的肩膀就走过去了,在厨房里闷声说了一句,“爷们儿自己做!”
逗得我们三人哈哈大笑,那紧急新闻的事也就让我们给忽略掉了,小签随后就陷在沙发里换了一档泡沫爱情电视剧津津有味地看着,没想到这小胖子爱好着实有趣,竟然喜欢看肥皂剧。
一下午基本上就是不停地烤啊烤,不停地涮啊涮,家里能吃的基本上都给造干净了,连带几打啤酒也让我们给喝了个干净,好在我酒量还算不错,把他们三个拖进那土坯房的土炕上给盖好被子后,我才回到自己常住的红砖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