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寒意

弗拉迪克中队机场，两架战斗机一前一后，呼啸而起，直奔美人鱼号。

从机场到指定地点不过50公里，在战斗机的速度面前，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眨眼间，它们飞过美人鱼号上空，确认目标。等盘旋回来，就进入了攻击态势。

嗖——

两架战斗机排成一列，先后发射对地*，命中美人鱼号甲板上的各种设施。这比*的威力强得多，原本只是慢慢倾斜的船体，如风中残烛，摇个不停。战斗机二次飞过，又一次盘旋回来，进行第二波攻击。

这次，它们投下了携带的所有*，全部击中船舱，带来了更猛烈的爆炸，更高的浪花。在烟雾和水雾中，美人鱼号支离破碎，迅速沉没，只在海面上留下片片残骸。

直升机上，威廉姆斯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确认着残骸的每一个角落。到处没有看到迪米特，他放了心。

“全体撤退，辛苦了。”

战斗机留下空气中的引擎声，飞得无影无踪。直升机也慢慢转头，返回弗拉迪克。

威廉姆斯不知道，就在他走远以后，一块巨大的方形的冰块，从残骸中浮出海面。冰块的上半部分逐渐松动，碎裂，化作无数冰晶消散。冰块中间是空的，迪米特和雪莉躲在里面，站起来直直腰，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这中空的冰块，就是迪米特所说的“潜水艇”，将海水结冰后制成。两人呆在里面，然后沉到水下，躲开了*攻击。

冰块在海水里泡久了，会逐渐融化，为了保持硬度，需要雪莉用符文来固定。另外，中空的冰块不会自己下沉，迪米特把太阳结晶贴在冰块的几面外壁上，用卡林的冲击波能力，来调整冰块在水下的位置。

“他们，不会回来了吧？”雪莉喘匀了气，望向直升机远去的方向，担心地问。

“应该不会，”迪米特扭着腰说，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回来，你就认命吧。”

“可别，我受够了，赶紧跑路吧。”

太阳快要低于海平面了，道道残霞给大海留下最后的光辉，要是无视船体的残骸，这波光淋漓的景色，倒值得好好欣赏一番。

那么，就一边向弗拉迪克前进，一边欣赏吧。

剩下的半个冰块，正好可以当做船，迪米特把太阳结晶重新调整位置，放在“船尾”。太阳结晶放出冲击波，推着“船”驶离了残骸。

这个速度和快艇差不多，微凉的海风从船上吹过，雪莉使劲举着胳膊，舒舒服服地伸着懒腰，又开心地挥着手，和船的残骸告别。

“终于能回去啦。”

“这么开心吗？”坐在船头的迪米特问着。

“那当然，我今天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还不是因为你非要留下来，如果你趁那些士兵围住我的时候去避难，不就没事了？”

雪莉的好心情忽然跌落谷底，她不是没想到逃走，而是有别的原因。

“不是说了吗？我还有话没讲完。”

“趁现在讲。”

迪米特目视前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看着他的背影，雪莉抱着腿，慢慢坐下来，想了又想。

“你，打算杀死我哥吗？”

“如果他真的要占有伊斯缇斯，那要么是他死，要么是我死。”

“就没有，别的结果吗？”

“没有，”迪米特回答得干脆又坚决，“自古以来，染指伊斯缇斯的人，要么成功，要么死亡，不是被伊斯缇斯消灭，就是被其他人消灭。”

“那我哥要是成功了……”

“他不会成功的。”迪米特打断了雪莉的话，“有我在。”

说的也是，这就是迪米特来希利瓦拉，不，是他在外行走的唯一目标。只是要让雪莉选，她还是希望哥哥能活下来。

但，她也不想让迪米特去死。

余晖照在冰船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雪莉一声不吭地坐着，半晌，她抬起头，望向即将消失的太阳。

“先不说这个啦，你打算怎么入境，迪米特？”

这事，迪米特正在想呢。从弗拉迪克登陆肯定不行了，可希利瓦拉他是头一次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开巡海的船只和边境守卫。

“我还在想。”

“那就去我的住处吧，我知道可以悄悄入境的地方。”

迪米特总算转过头来，太阳结晶伴随他的动作，停止了输出。速度降下来的冰船在海面上飘荡着。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刚才救过我一次嘛，算是还你的。”

雪莉轻声细语地说，有点扭捏，看她那副模样，迪米特也懒得去猜这话是真是假。

这个女人，属于头脑简单，不会撒谎的类型。

“明明我最初还想要你命来着。”

“最初你也不想吧？不然为什么要救我？”雪莉挑着眉毛，戏谑地问道。

“救你是因为需要你的能力，”迪米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冰冻术做不出能潜到水下的冰块，而且没有符文也不安全。”

顿时，雪莉目瞪口呆，接着摇头苦笑。刚才一瞬间，居然还对迪米特的回答有所期待，自己可真是够蠢的。

“说，的，也是……”

“行了，带路。”

迪米特重新施展力量，冰船再度出发。雪莉扬起头来，精神抖擞。

“交给我吧。”

*****

海拔超过5000米的天冠山山顶，仿佛是片与世隔绝之地。在这里，即使是北半球一年最热的七八月份，也会看到零散的冰晶和雪地，称得上是希利瓦拉的一大奇观。

稀薄的空气，带来了巨大的昼夜温差，有无阳光，完全是两种季节。假如你半个身子在影子里，半个身子在阳光下，你就会同时感受到冬夏两季。加上巍峨连绵的山峦，天冠山可说是登山爱好者向往的美景之一。

不过如今，这里有一年多没有登山者来光顾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山脚，到山腰，再到山顶的一连串新建设施。

对外名称，叫做“皇家EXP提取与研究次席机构”。

机构的中心区域位于山顶附近，一处大院，围着整座山上最大的建筑群。其中一间建筑，某个房间内，平放着一台生体舱。一个男人赤身裸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闭着眼，淡蓝色的EXP光芒在皮肤表面流动，光芒忽强忽弱，有时变得太强，他的眉头便会微微皱一下，似乎是在忍受疼痛。

这样过了十多分钟，光芒褪去，舱门打开，他睁开了眼睛捂着额头，缓缓起身。刚坐起来，又是一阵刺痛穿过脑海，他咧了一下嘴。

“今天好像做过火了。”他自言自语道。

穿好衣服，他走出房间，外面有两个研究员一直守候着，见他出来，都松了口气。

“您还好吧，克鲁兹殿下？”

“这回一次性把时间延长到一个小时，是不是太勉强了？”

克鲁兹淡淡一笑道：“是挺难受，但我还行，以后就把强度和时间维持在今天这个标准。”

“但是，您的身体……”

“不用担心我，这都是为了国家。”

一句话，让两个研究员内心激动起来。

“是的，为了国家！我这就去整理数据！”其中一人小跑着离开了。

“还有什么事吗？”克鲁兹问另一人道。

“是，大概四十分钟前，凡泰宫来电，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叫您出舱后，马上联系威廉姆斯团长。”

“我知道了。”

来自凡泰宫的消息，克鲁兹不敢怠慢。自从国王将伊斯缇斯的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以后，除了定期报告外，很少过问什么。这次说有重要的事，那就绝对小不了。

说不定……

“是威廉姆斯吗？”

来到休息室的克鲁兹，斜躺在沙发上，打着手机。

“晚上好，克鲁兹殿下，今天的吸收还顺利吗？”

“谢谢你的关心，很顺利。发生什么情况了？”

“是这样，早上的时候，我们曾报告过，美人鱼号上有可疑人物的事。”

“我还记得，怎么了？”

“快6点的时候，我们发现那人是哈鲁夫·雷蒙·迪米特。”

克鲁兹一下子坐直了，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6点37分。

“能确定吗？”

“从他的力量，还有照片判断，不会错的。”

手机响了一声，威廉姆斯传来了照片。克鲁兹盯着屏幕，目不转睛。那个绿色头发的男子，的确，应该是他。

然后，还有个女人？

“原来如此，你们怎么处理的？”

威廉姆斯将整个炸船经过叙述了一遍，克鲁兹不时点着头。

“你做得很好，威廉姆斯。”

“不敢当，消灭迪米特，也是为了国家，为了国王。”

“还是不要太乐观了，我的团长。迪米特可能没有死。”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传来威廉姆斯疑惑的声音。

“殿下的意思是？”

“小心驶得万年船，加强从弗拉迪克到天冠山沿路城市的戒备吧，他很可能还活着，而且已经入境了。”

威廉姆斯不知道克鲁兹这话从何说起，可能是出于他一贯的谨慎作风吧。

“我知道了。需要报告的事情就是这些，祝您愉快，殿下。”

“嗯，辛苦了。”

挂断电话，克鲁兹最后看了眼照片上那个女人，就把它删掉。

哈鲁夫·雷蒙·迪米特，最麻烦的对手。力量强大，头脑清晰，雪莉一定会被迪米特利用，有她在，迪米特可能不会葬身海底。

换以前，克鲁兹免不了担惊受怕，现在也不能说完全不担心，但更多的心情，却被兴奋和期待占满。

在希利瓦拉，认识克鲁兹的人，知道他是首席军事辅臣，终结战争的功臣。而少有人知道，他正在吸收伊斯缇斯的能量。

更少有人知道，他是黑部队的干部。

打跑恐怖组织，是克鲁兹在希利瓦拉确定自己地位的重要一步，也是他通往伊斯缇斯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要伪装伊斯缇斯。

当国王同意了他的计划后，他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将伊斯缇斯彻底冰封，又在外围包裹了用岩石做成的外壳，隐藏在天冠山的某个位置。被冰封的伊斯缇斯，无法通过仪器检测出EXP反应。所以去年那波检查组没能发现它，尽管他们确实去过天冠山。

顺便一提，是克鲁兹故意将伊斯缇斯在希利瓦拉的消息走漏出去，引来检查组的

躲过检查组的眼睛后，克鲁兹开始在山上建立必要的设施，然后就跟迪米特想的差不多，一点点解开符文，释放伊斯缇斯，让自己逐渐适应。当然，这其中用上了很多设备和人力，绝非他一个人可以完成。

设施在今年三月份全部竣工，之后，克鲁兹每天都在适应伊斯缇斯，但进展比他想象的还要缓慢。

最初，他一天只能承受十分钟，到四月底，才延长到半个小时，上周也不过四十分钟，今天，却要弄一个小时。

但他非常有耐心，因为这点滴的积累，已经给身体带来了可见的，可喜的变化。

他的力量的确增强了很多，他能切实感受到，到现在，可说是远超过去。力量成长带来的喜悦，促使他努力坚持下去。

而迪米特，就是这力量的最好测试目标。要是能敌过他，甚至是他的诅咒，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人是自己的对手了。

这简直是一个超能人遵循本能，追求的最终目标。

“呵呵呵……”

在没有其他人的休息室，克鲁兹控制不住地独自笑着，然后马上收起笑容，到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慢慢喝，慢慢思考。

迪米特来了，检查组也来了，显然这不是巧合。再怎么说，检查组来得也太频了，如果说他们与迪米特有关系，或者说他们是追着迪米特来的，倒颇有几分合理。

这么看，那些人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但眼下，他们是国王的客人，也不好直接发难。

他喝干纸杯里的水，把纸杯扔进垃圾桶。扔纸杯的右手就这样张开着，他注视着掌心的纹理，淡蓝色的光若隐若现。

“得想个对策。”

*****

弗拉迪克作为港口，是希利瓦拉的门面，自然要比其他城市更华美一些。希利瓦拉旅游业还算可以，弗拉迪克又曾是国家重点打造的旅游城市，所以它的酒店质量，有一部分能够得上国际水准。

到了夜晚，弗拉迪克的几个港口变得五光十色，到处是散步的市民，惬意地享受着美食和美景。不少客人坐在店外，望着夜晚的大海，和好友们吃着海鲜，喝着啤酒，一片欢声笑语。

但在乌奇达姐弟眼中，这地方跟垃圾场差不多。

“姐，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努罗先生要派我们来这么偏僻的国家。”

在弗拉迪克最高档的餐厅，与弗拉迪克市长等人共进晚餐后，回到酒店房间的尤玛，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

“而且，那也叫料理？上次家里开除的那个厨师，都能做得更好。”他又补充道。

玛雅脱下身上的正装，听着弟弟话，到洗手间洗了个手，又对着镜子，检查着自己的仪表。

“服从，不需要理由，尤玛。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明白，我只是有些，不太服气。”

总的来说，尤玛还是尊敬努罗的，所以，他才更希望得到努罗的尊敬。

前段时间，听说现场执行官瑟洛夫塔叛变被杀的消息，尤玛颇感震惊。他惊讶的不是瑟洛夫塔那愚蠢的举动，而是完美掩盖整件事的努罗。

肃清叛徒，还是执行官级别的叛徒，这么大的事，居然说做就做。既没有和上级通气，又没有和下属明说，等大家知道的时候，瑟洛夫塔早就凉透了。

这种任务，肯定事先经过周密计划，挑选保密意识强，能力出众的人来完成，然而那并不是乌奇达姐弟。尤玛后来知道，直接下手的是摩尔贝露，已经落魄了，却依然以公主自居的傲慢女人。

“我总觉得，努罗先生太过依靠那个‘亡国妖姬’了，姐，”尤玛洗漱完毕，走出洗手间说道，“至少在他心目中，我们的地位还比不上摩尔贝露，明明我们还早一年加入。”

“你得承认，公主的确有些本事，但身为贵族，需要以行动证明自己，而不是靠嘴皮子。”

玛雅坐在镜子前，慢慢卸下脸上的淡妆。她也同意弟弟的话，只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

乌奇达家族在波维超能人中，算是比较有名的贵族，而且是个军人世家。家中无论男女，大多在军队任职，也有的在警察机构里。

玛雅和尤玛是分家的人，论能力，在家族里也属前列，两人过去在EXP管制委员会工作，三年前调入处决者，所以两人经常以检查组的身份，去执行任务，有时也会协助委员会。

这三年，姐弟俩自诩能完美搞定各种事情，只是她们的地位提升并不高，甚至还被摩尔贝露后来居上，也不怪尤玛心急。

但这次，是个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努罗的命令是，以检查组的身份，调查伊斯缇斯，最优先目标，是确认伊斯缇斯的结局，要么被迪米特破坏，要么被某人吸收。而最可疑的人物，应该就是莱宁·威尔士·克鲁兹，或者是和他相关的某个人。

次要目标是，收集关于伊斯缇斯的数据，任何形式都可以。为了协助姐弟俩，明天将有一班伪装成检查组成员的技术员，赶到希利瓦拉，听从调遣。

努罗还将目前收集到的，关于迪米特的所有情报交给了两人，以便能尽快追踪到迪米特在希利瓦拉的踪迹。

“知道努罗先生为什么要追踪迪米特吗？因为之前迪米特在柯甘尼拿到了碎片，他还曾在罗加尔山出现过，所以很可能也拿到了探灵器。”

玛雅卸了妆，最后检查一遍，抚过那吹弹可破的脸蛋，说道。

“这我懂，姐，跟着迪米特，就能找到伊斯缇斯。”

“但那是努罗的目的，我可不这么想。”

尤玛睁大了眼睛：“姐姐的意思是？”

玛雅站起来，侧着脸，眼神满是杀气。

“干掉迪米特，找到伊斯缇斯，然后把它带回第四研究所。”

尤玛眼睛睁得更大了，嘴巴也合不拢。

“干掉，迪米特？那样的话，是不是向努罗先生申请援……”

话未说完，玛雅转过来，瞪着弟弟，怒气冲冲。

“尤玛，把家训第十六条重复一遍！”

尤玛立刻站直，表情严肃，声音洪亮地回答：“为战者，不可失其勇，挫其志！”

“没开打你就怕了，还算是乌奇达的男子汉吗？”

“非常抱歉！”

“听着，努罗没有说干掉迪米特，意味着他不同意这么做，所以我们不能申请增援，就用手里这些人，达到我们的目的！”

“那，努罗先生如果怪罪下来……”

“放心，只要拿下预期的成果，努罗先生就不会怪罪，何况，我们要拿下的是超乎预期的成果。这次，就让所有人看清，乌奇达家族的力量！”

一席话说得尤玛心潮澎湃，刚才心里还残存的担忧全都被吹散了，乌奇达家族的荣誉感充满全身，恨不得马上找迪米特一决高下。

“我一定尽力，姐姐！对了，要不要通知歌女一声？”

本来正说到兴头上的玛雅，被那个名字泼了一头冷水，不屑道：“她只是个保险，而且先一步潜伏去了，不过以她的性格，估计正玩得开心吧？当她不存在好了。”

“是！”

*****

砰砰砰——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几乎就隔着一面墙。女孩没命地跑着，一口气冲过前面的大理石拱门。

“别停下，快走！”

女孩眼前模糊了，模糊到只能看清一个人影。那人四周是残垣断壁，被一片黑暗笼罩。他一手持剑，一手朝她挥舞。

“快走啊！”

又喊了一声，女孩想迈动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动。

“我……”

她张嘴要说话，但发不出声。忽然，周围的黑暗迅速靠拢，眨眼间吞没了所有建筑，还有那个人影。

接着，张牙舞爪，朝女孩涌来。

“啊——！！！！”

“哎呀！”

露娜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手里的药瓶掉在桌子上，把药洒出去大半，又骨碌着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又惊又喜。

那女孩，真的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