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拐卖

第二十一章,拐卖

李璟脑袋一热,突然想很久就没看见冯严巳了,自从冯严巳抱恙在家,已经过去很多日了。他无比想念和冯严巳对吟诗词歌赋的时候,正好现在他诗兴大发,身边势必要有个合格的听众,如此他的诗人才气才有人欣赏。

本来李璟时不时还会邀韩熙载一块,毕竟年龄相仿,而且在某些玩乐的方面他们真的很有共同的话题,但不知为何,前几次找人去寻韩熙载进宫,都无功而返,带回来的话都是“韩大人不在府上”、“韩大人还没回来”诸如此类,他心里猜疑韩熙载究竟忙什么呢。

就在昨天,他又派人去传召,冯严巳现今不在,韩熙载就成了李璟最满意的听众,李璟以为这次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韩熙载这次居然在府上,还跟公公来了。

韩熙载见礼,“臣韩熙载参见皇上。”

“免了免了,坐,”李璟意味深长道:“朕想跟韩卿聊聊天,要见韩卿一面可是三顾韩府、难上加难啊,韩卿这些时日都忙些什么呢?朕好奇得很。”

韩熙载立刻起身告罪,“微臣不敢,再说微臣能有什么事皇上还不知道吗,还不就是混着过日子,所以作风散漫了些,怠慢了皇上的好意,还请皇上恕罪。”

他说的这般直白,李璟反而无话可说了,他戏谑道:“从前你也是这性子,倒也没见你这般混日子,你实话跟朕说,到底事因为什么事?……是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韩熙载仿佛被戳中心事,“唉,叔言也早知瞒不过皇上,皇上果真慧眼如炬。”

李璟不过随口一说,还真的猜对了,“哟,还真是,是哪家姑娘能把你迷得心神不宁,府里都呆不下去了?你告诉朕,朕给你们个名分,也省得你日日幸苦奔波。”

哪知韩熙载闻言一脸震惊,他忙道:“皇上您可千万别!”

“怎么,朕的一片好心韩卿还不愿领情?”

见李璟有些不高兴,韩熙载像是不好意思,他嗫嗫嚅嚅道:“臣哪里敢,实不相瞒,这,其实叔言还没告诉他我的身份呢,他以为我只是个商人,我怕他突然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怪我骗了他那可怎么好?这个人我喜欢的紧,可不敢莽撞了,而且叔言也想凭自己的本事把人求到手呀,皇上的好意,叔言记在心里了。”

“竟是如此,”李璟有些诧异,心里也生了几分兴趣,“想不到叔言也有为情所困的这一天,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就不参与你的好事了,你自个看着办吧。”

韩熙载谢恩,“皇上英明。”

李璟果然不再过问,韩熙载逃过一劫。不过他说的也不尽是假话,有喜欢的人是真,追的幸苦是真,但却不是个姑娘,是徐弦。

韩熙载何等心思,自己对徐弦是什么感情早就心知肚明,他毫不遮遮掩掩,加上他本就不拘小节,为人放荡不羁,世俗的眼光又怎么能成为他的顾虑。

徐弦对他是哪种喜欢他不得而知,谁在乎呢,他对很多事都没兴趣,往往不屑一顾,但若是有心仪的东西,那么想尽办法都要把它搞到手,徐弦既是他喜欢的人,那怎么样都是要追到手的。

不过这些日子他时常出府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徐弦。

一日韩熙载正准备出府,却在这时来了他个意想不到的人,韩熙载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热情地迎上去,“府里的人说萧大人来了,我还不敢相信,不想还真是您,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

来的人是大理寺卿萧俨,此人风评极佳,在他手里的案子无论大小他都会一视同仁,秉公明断,正因如此,佩服他的人多,他得罪的人也不少,倒跟常梦锡有几分相像。

萧俨不是个会寒暄的主,他直奔主题,“本官多有叨扰,韩大人切莫介怀,本官确实有要事相跟韩大人相商,不知大人此时的不得空?”

要不是他面前就只有韩熙载一个人,萧俨又指名道姓地问话,韩熙载肯定不会以为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这就奇怪了,如萧俨这些人才是为朝廷兢兢业业的栋梁之材,要商量的估计也不会是什么闲情逸致的事,那最佳人选该也是常梦锡、江文蔚这些人等,怎么也轮不到他呀。

韩熙载笑笑,“大人真是客气,尽管府里请,来人,给萧大人看茶。”

待坐定,萧俨从怀里取出一叠纸递给韩熙载,韩熙载一脸迷茫地接过,“呵,萧大人这是卖的什么关子呢?”

萧俨没答,“大人看看就明白了。”

纸张有些泛黄了,还有些皱巴巴的,韩熙载仔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有些规矩工整有些却龙飞凤舞,不太好认,但可以看出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字迹。

韩熙载垂读,越看越惊疑,他往下翻页,一直到最后一篇,竟全部记载的都是一些人的身份信息还有过往身平,更让人惊心的是,这纸上全部的记载都只有一个主题:人口拐卖。

“妇人周氏,离景不记年载,至金陵非妾所愿,相与之夫卑陋者犹寡闻耳,然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赴之将离唯愿请耳。”

“城北何氏,鄙贱惶惶不可终,赁身于此遂为囹圄,遂为狂疾,未有若先生昭白于天地矣。”

“贱妾宛氏,有愤益深,有何者众杀绝亲室,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揉背面,头骨折揉之有声。或以利锥锥之,深入寸余抱愤而卒,此何者竟不得下狱论死,卖妾于脏楼寡巷,胸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悲气,故屡试疏计求于贵人明断以戕之。”

这样的独白还有很多,韩熙载认真数了数,竟不下十余页!

他愤然斥道:“哪里的狂徒竟敢如此猖狂?这些留名的人如今都身再何处?”

萧俨已经看过了,他平复了许多,没有那么过激,他慢慢地跟韩熙载解释:“韩大人不知,大人看到的还并不是全部,不过只是本官目前收到的份量。本官都查了这些人,有老妪有垂髫,各个年龄不论男女都有,不过大多都是妇人幼童,她们被拐至此地埋身各业,其中青楼柳巷者居多。”

韩熙载把名单还给萧俨,他问:“大人怎么会突然收到这些东西?我看拐卖现象如此严重,甚至还有灭人满门的狂徒,官差何在?州吏何在?难道这些事态还嫌不够严重,竟无人主持大局吗?”

萧俨手指突然捏紧,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都忍下来才道:“韩大人还记不记得先帝走时留过一封遗诏?”

韩熙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遗诏,“自是晓得,可那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萧俨道:“先帝的遗诏里,删除了禁止拐卖人口的律法,这个大人可晓得?”

韩熙载这才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因为太过荒谬他都没放在心上,想着肯定后面还会再改过来,他皱眉:“怎么,难道现在竟没有废除?怎么可能?”

萧俨点头,“大人也觉得荒谬吧,但这样明显罔顾人伦的规定确实就存在于我朝律法之中。朝中大臣们专于政务,难免有所疏漏,所以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事不关己从不过问,百姓深受其害却求助无门,若不是这次拐卖成灾事态严重、有人进了言,或许连本官都疏忽了。如此一来,即便是有州吏想要管教也无法可依。可本官却知道,那条律法本就不是先帝的本意!”

韩熙载还在想拐卖的事情,他突然就想到了被卖进青楼的徐弦,听到萧俨的话,他回过神,“萧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眉峰紧锁,一字一句道:“萧大人请慎言,即便此法荒谬,大人心里愤懑不已,有如大人这般言论也是要问罪的,有些事大人还是不宜想的太多。”

质疑先帝遗诏,若是被皇帝知道,问斩都是轻的。

萧俨稍有收敛,“本官知道韩大人的好意,但先帝驾崩的时候,遗诏是冯严巳等人起草,这个大人总是清楚的吧?”

韩熙载面沉似水,当下无人,就他们两个,他心念急转:“大人觉得有人改了遗诏,有何凭据?“

萧俨:“此事千真万确,大人听本官一席话就知我并非空穴来风。“

韩熙载便正襟危坐,默不做声。

萧俨继续道:“其实早在先帝生前,他就曾听信冯严巳、冯严鲁一干人等谗言,想废除禁止拐卖人口的律法,那时我就极力劝阻,幸好先帝贤德最终采信了我的进言,所以当时才没有酿成祸患。本官若是没记错,先帝当时还勃然大怒,还要问罪冯严鲁,也是我劝阻下来才了结。”

“既然如此,试问先帝既如此忌讳此事,后来又怎么会将禁止人口拐卖的律法废除呢?所以这分明是冯严巳一干人等罔顾先帝遗命,违背先帝意志,篡改了先帝的遗诏,将禁止人口拐卖的那条律法划掉了,以至于如今民间拐卖成灾,不法之徒者众,百姓才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韩熙载略一思索,“想来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这些不过是大人的片面之词,只怕难以服众,而且牵连甚广,大人想妄凭短短几句说辞就想说服皇上,只怕是引火烧身得不偿失呢,大人可晓得其中厉害?”

韩熙载数次的谋筹让萧俨心里微微震惊,他没想到韩熙载此人腹中还有如此城府,几番话下来心里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他正色道:“正如大人的提醒,这也是本官的为难之处,仅凭几句话确实不足取信,所以还需得事实说话。”

萧俨起身,朝韩熙载拱手一揖:“所以本官今日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事关黎民百姓天下苍生,求韩大人务必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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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风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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