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笙打开窗,看丢丢的身影嗖地一下消失在夜色中,她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一个时辰後,丢丢顺利返回,他嘴里除了那手链外,还叼了一封信,丢丢告诉她那信是花想容的夥计在看到他嘴里的手链後交给他的。
长笙急慌慌的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狐狸在信上说,最近京城来了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要出去避避风头,归期未定,不必去找她。
长笙这才长舒一口气,至少狐狸没事……但现在狗子怎麽办?
长笙思前想後,最後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天牢找狗子问清楚才好想办法,总不能看着狗子被人弄死吧!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的背後是有人想搞她,但她知道狗子如今无法力傍身,若是一直被严刑拷打,她怕他撑不了多久就会现出原形,到时狐狸回来说不定见到的就是一盆狗肉了!
为了能顺利潜入天牢见到狗子,这几日她都独自一人待在寝殿里默默思索着所有可能会碰到的情况,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只是让长笙愕然的是,她还没准备好去找狗子,狗子倒是先找了过来,不,准确的说是被人给扔了过来……
这日深夜,皇帝依旧是忙着处理最近发生的大事,没来含章殿,长笙遣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正一个人静静地盘腿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潜入天牢的计画,丢丢趴在她的脚边正打着盹。
突然,暖炕上的窗台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窸窣响动……
丢丢蓦地睁开眼,迅速站起身跳下床,灰色的狼毛竖起,他弓起背,平时圆溜溜的狼眼瞬间变成竖瞳,对着窗台方向龇出锋利的狼牙,此时丢丢才真正显露出作为狼的野性和凶戾来。
长笙心头猛然一缩,她放出神识——窗外的气息是陌生且不怀好意的,但是还未有向她发起攻击的意思,这其中隐隐交杂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丢丢依旧全身戒备,锋利的爪子在地上磨了磨,朝着窗外发出咕噜的低吼声。
长笙不动声色,手却打开了暗格,从里面悄悄地抽出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刀,师徒俩紧盯着窗台,屏息等待着。
窗子被从外缓缓打开,就在长笙举起长刀的一瞬间,一个灰溜溜的庞然大物从窗子外滚了进来!
长笙冲过去提刀就要砍,等看到那东西的正面时,她硬生生地停住了脚,刀尖已经紧贴了男人的面门……
那男人艰难地睁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尖有些斗鸡眼,他虚弱地道:「那个……阿笙啊,把刀拿稳了,千万别手抖!」然後吃力地动了动腿,「还有,能不能让你徒儿先把嘴松开……」
长笙收回刀,眼珠子差点脱眶,「你……被放出来了?」
傅琛苦笑,「不是被放出来的,是被人偷出来的。我咬紧牙关就是不认罪,那些锦衣卫虽也对我用了刑,但终究是有所顾忌,并未下重手,我在天牢倒也待得安稳,只是……唉唉唉轻点!」
傅琛在长笙毫不留情的疗伤下疼得龇牙咧嘴,他断断续续道:「只是今晚忽然来了几个黑衣人,他们冲进来二话不说将我暴打一顿,然後带着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天牢,接着就被扔进了你屋里,速度极快……」
长笙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她问道:「那王虎是怎麽回事,吃饱了撑的搞事情?」
傅琛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是王虎,那人是易容假扮的,应是有人查到了王虎的一些事,但拿他没法子,这才找人假扮他,阿笙,我想咱们那日归还赈灾银的时候被有心人发现了,幕後之人想置咱们於死地!」他忽然灵光一闪,随即又苦笑出声,「阿笙,我怕是又要连累你了……」
傅琛的眼睑慢慢垂下,越来越虚弱,最後终是支撑不住了,他缩成一团,一阵白光闪过——一堆破破烂烂的衣物间蜷缩着一条无毛土狗……
长笙顿时被吓得手足无措,她赶紧用神识探去——还好,还剩了口气在,并没有变成一条死狗!
来不及多想,她抱起地上的无毛土狗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後伸出手,运转灵力,那丝丝缕缕微薄的法力通过指尖向昏迷的土狗输送过去。
待无毛狗渐渐变回年轻男人时,长笙这才长舒一口气——命是保住了!
只是……这变回人形後光溜溜的样子让她实在不忍直视,为免自己长针眼,长笙正考虑要不要再把他变回狗子然後扔到床底下。
正当她要再施法将傅琛变回狗时,寝殿的房门被匡当一声推开了,长笙愣愣地眨眨眼朝门口看去,此时应该在未央宫的男人竟出现在门口。
萧续见到长笙的瞬间先是松口气,可待看清她身後大床上的情形时,萧续眼底开始酝酿起狂风暴雨……
李九章站在皇帝身後,他在进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宜妃床上那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只一眼他便立刻低垂下脑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要出大事儿了!
他们就这麽沉默着,时间就彷佛静止了一般,寝殿外的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跪着,他们虽看不到殿里的情况,但此时皇帝身上散发出的那无声的狂暴气息让他们额头的汗珠一滴滴滑下。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终於,男人有了动作——萧续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她走去。
长笙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此时脑中居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难道就是话本中的捉奸在床?啊呸呸!都什麽时候了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长笙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抖着脸对面前的男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有些自嘲地笑道:「阿续,如果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会信吗?」
萧续没有说话,他就这麽静静的看了长笙一会儿,然後,深深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暴戾已被他敛去,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仍是一片通红。
他在心底苦笑,信吗?
他手上掌握的证据都说明了此事有太多的疑点,所以他将傅琛关入天牢的同时派了暗卫日夜监视,等待幕後之人後续的动作。
就在方才,暗卫来报,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偷偷潜入天牢,重伤傅琛後将他劫走,暗卫一路跟踪,发现黑衣人将傅琛扔进了含章殿宜妃的寝殿中,便急忙向他回禀。
他未料到那幕後之人居然想用如此毒辣的计策毁掉她,他担心她有危险,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谁知见到的竟是傅琛赤身裸体躺在她床上的一幕。
理智告诉他要相信的,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有人针对她的阴谋,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嫉妒、愤怒在他脑海中充斥叫嚣,他害怕失去……
在他冰冷孤寂的二十三年人生中,充满了欺骗、背叛,所以他冷情、多疑。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动心动情,让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甜蜜滋味,他很快便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
大概这种感情实在是太过美好,美好到令他害怕,他欣喜若狂然也患得患失,他总是在害怕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是他梦醒时分後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此时一直深深掩藏在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惧终於被鲜血淋漓地扒了出来……
萧续死死压制住内心的翻涌,直勾勾地对着长笙的目光,声音晦涩低哑,终是问出了一直潜藏心底深处的问题,「白锦珈,你……可曾爱过我?」
长笙对上他布满血丝的深遂瞳眸,那里有无尽的期盼和等待,可她一怔……
爱?什麽才是爱?她爱他吗?
长笙哑然,她无法回答。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萧续彷佛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自嘲的笑了笑,转身便走。
随着皇帝的离开,随他而来的人也悄悄退下了,寝殿的门又被重新合上了,只留长笙茫然的站在空旷的殿中暗自出神。
夜深人静,清和宫。
慧雅双手攥紧,脸上难掩兴奋激动之色,她匆匆进到赵贵妃寝殿,在赵贵妃耳边低语,「娘娘,含章殿那边的人递来消息,半个时辰前傅琛被顺利扔进了宜妃寝殿,果然一炷香後皇上便赶到了,宜妃被逮个正着,方才皇上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含章殿……娘娘真是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