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至於原主为何未婚产子,孩子的父亲是谁……等众多八卦问题,长笙认为既然已经发生,她也懒得多费脑子去追问,以免被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说多错多。
而丁嬷嬷和迎冬对於自家姑娘异样的沉默,只以为是遭遇如此劫难受了惊吓,倒也并未曾察觉不妥之处。
长笙终於被喂完那让她有心理阴影的「毒鸡汤」,用丝帕擦擦嘴,对迎冬问道:「这月子还要坐多久,我何时才能出门?」
她觉得自己窝在炕上都快发霉了,成为白锦珈已是既定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她目前能做的就是适应、扮演好这个身分,从她下山至今,不是在逃命就是在被迫坐月子,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一下山下的世界。
安定下来以後,长笙极度渴望出门浪一浪,见识见识狐狸口中的花花世界。
丁嬷嬷就在此时打帘进来,正巧听去了後半句,以为长笙是挂念阿幸,便开口宽慰,「姑娘当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这女人坐月子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丁嬷嬷上前替长笙掖了掖被角,长笙好不容易偷偷外露放风的脚丫又被塞了回去。
「况且就算姑娘再如何念着哥儿,也不能莽撞行事,等出了月子老奴打点一番再去,这样对姑娘和哥儿都好。」
长笙有点心虚,其实她真没怎麽挂念那小东西,她对阿幸的责任与其说是白锦珈临死托孤,不如说是被天雷威胁。知道小家伙如今吃好喝好,被伺候得比她还舒坦,便就此放宽了心。
丁嬷嬷和她的姊姊都是白锦珈外祖家的家生子,丁嬷嬷做了白锦珈生母虞氏的陪嫁嬷嬷,随虞氏从北疆嫁到京城,在白锦珈出生後便开始做白锦珈的管事嬷嬷,而她的姊姊则留在北疆,到外放的年纪时嫁人生子,一家人现今都在虞氏生前留在北疆的庄子上做事。
这些都是长笙这些天对迎冬旁敲侧击再结合白锦珈玉坠中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出来的资讯。
阿幸便是在这丁大娘家养着,对外的身分是丁大娘刚出生的小孙子。
见长笙沉默,丁嬷嬷心中充满疼惜,长叹一口气道:「姑娘这是何苦,当初若姑娘能听老奴的劝,舍了这孩子,何必千里迢迢来这北疆,也就不会遭受此番劫难了,可如今……唉,罢了!」说着那双精明的眼睛溢出了泪光。
长笙是真不知道该怎麽接话了,这种未婚生子的戏码她活了五百年也只是在狐狸描述的话本子中听过,她完全没经验啊!
丁嬷嬷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突然紧握住长笙的双手,目光直视长笙,眼里满是郑重,「姑娘要记住了,阿幸自落地之时起,便与姑娘再无关系,他只是老奴姊姊的么孙,姑娘就算再如何念着哥儿,都不能让人察觉,这样既是为了姑娘,更是为了哥儿好!」
长笙被吓了一跳,讷讷点头。
迎冬站在一旁见气氛有些沉重凝滞,忙不迭将丁嬷嬷带进屋的银耳莲子羹递给长笙,岔开了话题,「对了姑娘,昨儿个侯府里使人带了信儿,大意是虞老夫人身子好转,催着姑娘回京过年呢。」
当初白锦珈避走出京来北疆待产,用的藉口就是外祖母虞老夫人身子不适。
来到北疆後,白锦珈倒也真的在意外祖母的身体,更在其跟前照顾了一阵子,直到肚子渐渐显怀,怕引起怀疑和麻烦,这才藉口染上风寒怕传染给才病癒的外祖母而搬到了母亲生前留在北疆的庄子上去养病了。
整件事情经过精明老练的丁嬷嬷一路安排筹谋,白锦珈有孕生子一事只有丁嬷嬷、迎冬这几个心腹知晓。
丁嬷嬷略略一思索,道:「如今已是秋天,算来咱们是该准备回京的事宜了,等姑娘出了月子就该动身了。若是稍晚一些,等入了冬,大雪封道就不好赶路了。」
长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思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京城……狐狸说过她如今就在京城落脚定居,如此倒也方便不少。
长笙在漫天神游中,不知不觉间又被喂了一整碗银耳莲子羹,摸摸自己撑得有些微微突出的腹部,硬邦邦的,长笙觉得也许她会成为这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第一个撑死的妖精……
【第三章大人是个上等货】
骥阳城是京城以北的一座大城,北通边塞,南连京城,纵横交错,是大盛北地的要塞重镇。
长笙坐在马车之中,听着街道上的热闹声响,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向外张望——
宽阔的街道两旁茶馆、客栈、当铺、酒肆……还有沿街的小货摊铺林立,人声喧闹、车马辐辏……
长笙惊讶而新奇,她盯着前面小摊前一个青年手中的木雕小娃娃有些眼馋,在马车缓缓从青年男子和小货摊前经过时视线一直黏在胖乎乎的小木雕娃娃上。
唔……好想要一个啊!
许是她的注视太过灼热,青年似有所觉,抬起头,幽黑的目光准确地朝长笙投射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个正着……
长笙眨巴眨巴那双漂亮大杏眼,将注意力从青年手中的娃娃移到了青年脸上——
轮廓分明,五官如刀刻一般,精致却又锋利,麦色的肌肤,直挺的鼻梁,眼眸深邃。他身着天青色云纹锦袍,身材修长笔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剑,与周围的人群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
嗯!这定是上等货了……
云岐山虽说人迹罕至,但千百年来总有些穷苦的猎户或采药人进山,山上的精怪见的人类倒也不少,但这些人大都是山下的村民,长得五大三粗,实在和英俊搭不上边。
五年前云岐山来了一个迷路的书生,那白生生的小脸蛋可是把山野粗汉们都比了下去,为此整个云岐山妖界都轰动了……
可在人间游荡回来的狐狸却嗤之以鼻,鄙视众妖们见识短,狐狸说是因为云岐山的精怪们没见过上等货色,那书生勉强只能算是中等货色……
长笙想真该让狐狸来见见,她一下山可就立马碰见个上等货色呢,自己的运气真是棒棒哒!
那「上等货色」青年也注视着长笙,幽深的眼眸里闪过若有所思的暗光,在察觉到长笙那一脸「我真厉害我真棒」的表情後,只觉有些莫名……
骥阳城与京城间修有直通的运河,这几日秋雨连绵,丁嬷嬷一行人为了在入冬之前能赶回京城,决定在骥阳城改走水路。
一行人在驿站休憩一晚後,动身前往运河码头。
船只早已停靠在码头,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除了偶尔靠岸采买外都将在船上度过,丁嬷嬷为了让长笙能住得舒适些,财大气粗的包下了一艘颇为豪华的大客船。
船老大晓得这群船客身分不一般,於是早早便带了几个船夫在甲板上候着了。
等众人上船後,随着滑动的流水声,船只渐渐离岸。
长笙坐在船舱的房间中,瞧着船窗外河岸边千姿百态的人群,渐渐出神。
这时,有些不同寻常的骚动声传来,主仆三人都察觉到了,长笙心痒痒想要出去看热闹,却被丁嬷嬷按住了。
船舱外的喧闹声越来越近,长笙便起身推开舱门出去了,丁嬷嬷和迎冬一不留神没来得及阻拦,只好随着一起出去。
甲板上是船老大以及随长笙一行回京的管事,还有几个衣着统一的男子,这几个男人各个都精明强悍,眼神犀利,正朝着船舱方向走来。
长笙不禁有些好奇,这些人长得凶神恶煞,怪吓人的。
山里土包子没见识,但丁嬷嬷有,她瞧这几人的衣着打扮——飞鱼服、绣春刀……脸色不可察觉地一变,微微侧身将长笙挡在自己身後,定了定神,对几人道:「我们姑娘乃京城崇宁侯府小姐,此次是为从北疆外祖家坐船返京,不知几位大人有何贵干?」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在听到崇宁侯府後神情稍稍松缓,其中一个带头的男子抱拳作揖,「锦衣卫奉命追查要犯,我等追至码头便没了踪迹,奉上峰的命令搜查此船,还请几位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