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眉善目
封伯弈给我安排的住处还是很妥帖的,虽然比寒璧轩逊色一些,安排的女侍也都个个伶俐,最伶俐之处便在于始终盯着我的动静,生怕我给跑了。门口还有许多卫兵在看着,我就算强攻也不见得就能跑出多远。入府之时就已然知道这城主府大概有多少卫兵了,灵师虽然难得,但也见到了十数个,那个封伯弈身边的老伯就是个强悍的灵师,与他一同走着就有些灵气包绕在周身,不是我可以抗衡的。但奇怪的是,封伯弈却好像没有半点灵力的样子。
入夜不久,我幽幽醒转,旁边似是有个人在唤我,我朦胧地瞧着,是个女侍。
“怎么了?”我问道。那女侍向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二姑娘,我是燕阁的燕影仕,月灵烛侍卫长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那女侍说道。
“那她还等什么呢,快救我出去呀!”
我这两天就十分疑惑,燕影仕的消息怎么会这么慢,然则现在看来月灵烛侍卫长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只是一直按兵不动罢了。
“月灵烛侍卫长说了,燕阁有些物件在封伯弈手上,等二姑娘拿到了他们自然会动手。”女侍道。
“什么物件?”我疑惑道。
“封伯弈的贴身之物,朱雀羽。”女侍道。
“此时我爹爹可知晓?”
“阁主自然是知晓的,燕影仕从不敢擅专。”
我心下觉得不对劲,我爹爹绝对不可能让我以身犯险,所有的燕影仕的消息都是从月灵烛那里流通的,若不是这女侍说谎,那便是月灵烛私自谋划。若是前者那尚且好办,大不了威胁她供出幕后主使,但若是月灵烛的谋划,那她究竟想要这朱雀羽干什么呢,她难道不怕我告诉爹爹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想让我活着回去。
思及此处不免觉得自己太过多虑,月灵烛一向忠心,方才那些想法也太过小人之心。
“侍卫长可有什么信物?”我问道。
女侍闻言拿出了一个纸包,我拆开一看,是琴弦。心下登时明了,我爹向来不肯我踏足江湖,但师父不同,此事想必是师父的主意,既然如此,我一时半刻也不用离开这里了。等拿到朱雀羽,师父自然会给我爹一个分说,师父若是知晓我的行踪,那安危自然也不用忧虑了。
此夜我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但我却忘了朱雀羽,怎可能是那么好拿的。
第二天封伯弈确实已经为我收拾好了行装,公孙雪栀也要一同回封月,便由她亲自驾着金魂鹰上路,叶伯则驾着银魂宝驹走的官道,金魂鹰确实比银魂宝驹要快上不少,只消一个时辰便到了封月。
不知为何,到了封月之后我心下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以前来过,飞越幻林之后便抵达了月城,幻林月城是封月最坚固的一道屏障,成千上万的灵兽都由公孙一族调遣,别国的普通兵士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幻林,哪怕是灵师也难毫发无损。所以封月向来易守难攻,兵力强盛。
我坐在金魂鹰的背上,身边的封伯弈一言不发,脸色却比昨日好些,有了些血色。
“少主,我们要到了!”公孙雪栀回过头对封伯弈说。
封伯弈闻言微微点头,金魂鹰一阵俯冲,直直朝不远处的宫城前飞去。我被风吹得有些踉跄,第一次坐这灵兽,不晓得下落之时要用灵力护体,眼见就要从鹰背之上滚落之时,封伯弈稳稳地揽住了我的腰,这才站定下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封伯弈今日看起来要比昨日更有些精神气,昨日若看上去像个将死之人,今日却只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多谢!”
“在下的荣幸。”封伯弈笑了笑。
金魂鹰落在了宫城之外,宫人引路之时我又向昨日一般认真记住了宫城的路,这封月的宫城名唤古明宫,宫内依然是许多梅花,散发着阵阵幽香,宫内雕梁画栋,十分大气,越是向里走,却越是幽暗,公孙雪栀脚步越来越轻,封伯弈神情也一派肃穆。
直到踏入殿内,殿内的景象让我有些疑惑,这个大殿有些玄妙,因为我娘在燕阁教学之时,有一门机关术,这门我学得很是精通,故而我一看这大殿便觉得有些怪异,东西南北四方四个柱子上的星图倒置,和我平日看到的星辰截然不同,眼前是一个不停运转的星轨,上面的灵力不停地在向西方运送,我的视线跟着星轨的灵光移至西边放置的神像。
东西南北各有神兽,只是南方的朱雀占四方主位,呈压迫之势,这个布局很是混乱却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尚且堪不破这其中的玄机。
我想起了李牧给我的那本柏台老君的笔录,得空定要好好钻研一下,这些星移斗转之势结合了神像的机关,究竟是什么含义,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儿臣求见父王。”封伯弈开口,面前的星轨旋即挪动了一个方位,指向了西南处,神像顿时开始变得有些怪异。尤其是那只朱雀,似是要活了过来,灵力不停涌动。
朱雀眼中有一束灵光射向了星轨,星轨逐渐暗淡下来,这下才看清其中有个男子,身穿墨色金边的长袍,浑身上下的灵气还在涌动,叫人不敢直视。
那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我知晓那男子不是封昼,应该是那名叫做班珩的国师,封昼不可能如此年轻。而后四方神像顺着移了一寸有余,大殿内的王座才从那片星轨之中显现出来,上面坐着的中年男子,身穿紫金袍,一脸的和顺慈祥。
“儿臣拜见父王。”封伯弈躬身。
“微臣拜见主君。”公孙雪栀也躬了身。
那我也只好躬了躬身,“草民拜见君上。”
封昼见到我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走了眼,有短短的一瞬,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惊慌,但很快便恢复正常,甚至看上去像个可敬的长辈。
“你是青洛燕阁的二小姐司青遥?”封昼开口问道,语气也十分和蔼可亲。
“正是!”
“来,到前边来,让我看看。”封昼向我招了招手。
我移步走向了封昼,封昼直直地看着我,我也直直地看着他。不知他看了多久,我也未揣摩他究竟心里在想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人生得慈眉善目,怎么就是一个攻城略地,滥杀忠臣的暴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