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现在有淑太贵妃的耐心引导,竟也觉出些过瘾滋味来。
淑太贵妃见她渐渐得了趣,心里头也很高兴,不由出言道:「其实棋道并不难,只你喜欢了,想要去钻研,总能做得很好。」
付巧言也跟着笑,倒是很谦虚:「娘娘可别夸人了,我这算力跟不上,打劫还好些,要是整盘布局就很吃力。」
淑太贵妃端起茶抿了一口,清淡的茶香顿时蔓延在唇齿之间。
她定定看着眼睛依旧明亮清澈如往昔的少女,慢慢道:「多同人下棋,多找对手博弈,你的棋力才能涨起来。对棋的领悟深了,或许某一天你就会发现以前滞涩的地方都通了。」
「其实呀,下棋同做人是一样的。」
付巧言执棋的手顿了顿。
淑太贵妃垂眸瞧她的那双手,白皙纤长,不仔细看是很美的。但要认真去瞧,就会发现指腹上有许多茧子,一看就是做过活的人。
「下棋是要有对手你来我往的,两个人经常对局,总能相互影响,一起进步。」
付巧言把白子落到棋盘上,笑着道:「诺,以后我定多练习。」
淑太贵妃点了点她:「在这山上要住那么久,你离我也近,以后每日上午都要过来陪我,知道么?」
付巧言顿时高兴了。
「多谢娘娘垂青。」
淑太贵妃知道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也觉得十分畅快,她们相处起来总是很融洽的。
这一对弈就到了午膳时分,付巧言见一旁寒烟给她比了个手势,才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晚了。
「娘娘,该用膳了。」
淑太贵妃放下书,长舒口气:「还是这过的舒服,没那么多大事小情来烦。」
「说起这个,我就想念叨皇儿,每日都忙个不停,到现在也没陪我用过一顿午膳。」
付巧言正想宽慰淑太贵妃两句,不料背后却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母亲教育得是,儿子这不就赶紧着来伺候午膳。」
付巧言猛一回头,就见荣锦棠一身缥缈的轻纱长衫,他靠在大殿的立柱旁,一脸的悠闲自得。
剑眉星目,身长玉立,大越的这位太初帝,端是个英俊非凡的少年郎。
他身后是争奇斗艳的牡丹芍药,衬得少年一张俊脸如玉如仙。
「陛下大吉。」付巧言忙站起身,向他行了礼。
荣锦棠走上前来,他虚扶了扶付巧言,笑着同淑太贵妃道:「以后儿子一定多陪母亲用膳,省得母亲太过思念儿子。」
淑太贵妃笑红了脸,一双温柔的眼睛明亮至极:「就你嘴甜,知道哄我开心。」
荣锦棠走到淑妃身边,恭恭敬敬请她起身,道:「午膳已经备好,母亲就赏儿子个面子吧。」
母子两个说笑着往殿外行去,路过呆愣的付巧言时,荣锦棠低声吩咐一句:「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伺候母亲。」
这顿午膳是在湖边凉亭里用的,风景好饭菜香,母子两个倒是用得极为畅快。
淑太贵妃非要付巧言一起上桌用膳,荣锦棠也没表示反对,结果就只有付巧言自己用完了觉得没太吃饱。
下不下筷子,怎么下筷子,简直是门大学问。
等到终于茶点水果都用完,付巧言就想回归园居再吃个甜瓜,结果这边荣锦棠没走两步,回身叫她:「过来,随朕去无忧阁。」
付巧言愣了一下,还没待说些什么,倒是淑太贵妃笑吟吟推了一把她:「快去吧。」
「娘娘。」付巧言有点脸红。
淑太贵妃招来寒烟,自顾自往另一边走:「娘娘年纪大喽,要回去午歇了。」
这话说得,付巧言的脸更红了。
荣锦棠没动,站在原地看她。
他这样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专注而又认真的,一双眼眸漆黑如墨,仿佛夏日里坠着露珠的葡萄。
付巧言向他福了福,快步走上前来。
荣锦棠转过身去,迈开了步子。
他转动的瞬间,付巧言才瞧见他身上挂了个眼熟的荷包,正是之前她呈给他的。
小姑娘脸蛋红红的,微微扬起了些许笑意,只觉得那风里都带着些许的南瓜香。
甜蜜又软糯,好吃极了的味道。
荣锦棠背着手就着她的步子走了一会儿,刚走几步就顿住了:「往前些。」
付巧言依言走到他身后侧的位置,只要他偏头就能瞧见。
荣锦棠满意了,悠闲自得地赏景,好半天才问一句:「这里如何?」
当然是极好的,付巧言本就喜欢这里,答得也很真心:「行宫处处都好,风景美食物香,妾很是喜欢。」
荣锦棠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宫里头闷热,还是这舒心。」
「诺,多谢陛下恩赏。」
荣锦棠挑眉去看她,没讲话。
付巧言冲他笑笑,确实也是很感谢他:「若不是陛下抬爱,妾是来不了的。」
想来也是,她一个下三位的选侍,想要随侍圣驾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虽宫里老人总说位份都是虚的,只有宠是实的。可如果连位份都没有,那到底有几分恩宠在里面?这个宠字,又有多少真心呢?
荣锦棠顿了顿,还是没说话。
这名单是直接由太后与淑太贵妃定的,他全程没插手,所以付巧言的名字也不是他叫加上去的。
不过……总之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叫她,选与不选其实结果是一样的。
荣锦棠难得有些心虚,他看着小姑娘笑的满面红光,不太想告诉她这个真相。
「唔,不必多谢。」荣锦棠含糊道。
虽然还不太清楚,他总觉得此刻认下这事,比否认更好。
付巧言没听出这话里的真意,笑容更是灿烂,她道:「山中凉爽,不如妾再给陛下做两条帕子?平日里擦个汗也是使得的。」
荣锦棠看着她的笑脸,心跳得很快。
嘭咚、嘭咚。
他不由自主顺了顺腰带上的荷包,轻咳一声,却没有应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做那些活计干甚,你要真心想要谢朕,明日里陪朕去山上逛逛吧。」
付巧言问:「去哪里?」
荣锦棠道:「去山上碧波宫,朕瞧着你身体好些,能走山路否?」
付巧言想到昨夜里瞧见的那一抹金色,远看倒不是太陡,应当没什么问题。
她想说自己腿脚可能会跟不上,但……心底里还是想陪他一起出去这一趟。
他叫了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人。
付巧言点头笑道:「诺,多谢陛下。」
荣锦棠笑笑,突然向她伸出手。
他的手干净修长,指腹也有些茧子,那是握剑习字磨出的痕迹。
既不养尊处优,也不呆板文弱,他算是个能文能武的出色少年郎。
付巧言疑惑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没敢动。
荣锦棠笑意淡淡,他轻声道:「把你的手给朕。」
那声音醇厚低沉,刚过了少年特有的变音期,他的声音还留着几不可闻的嘶哑。
越是这样,越能叫人沉醉。
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叫人觉得好。
付巧言心里头各种滋味涌上,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他的。
荣锦棠的手很暖,很大,也很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