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老一少

第十章 一老一少

莫邪一路疾行,大约一段饭功夫就到了木兮村,进了镇店,见街市热闹,转了一转,便去找地方投宿。

这本是个小镇,镇上也没几家客栈,他捡了一个看上去尚算干净的客店,进内投店,却见柜台前正有一老一少也在投店。

那老者黑衣黑袍,大约有五六十上下,虽然年纪稍大,然而双目炯炯,精光四射,气度不凡。

那一少是个姑娘,穿一套质地柔亮的绛紫衣衫,腰间围着一条软鞭,看来身负武艺,若不是修行之人,必然也是武林中人,日常应该惯是使鞭的。

她看上去约莫十来岁年纪,和莫邪年纪相差不大,梳着两个乌黑的发髻,脸庞垂下两丝碎发,衬得肤色更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眼似含情,目似横波,容颜姣好。

这小镇之上,大多俱是祖祖辈辈的镇民,且穿着朴素,这两人一看便是外乡人,又兼人才出众,莫邪心中纳闷,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那少女正跟柜上掌柜道:“掌柜的,我们要两间上等客房,连着的。”那掌柜为难道:“小店乡间小地,没有上等客房,只是楼上客房还算干净,两位贵客,若是不嫌弃...”那少女扭头看向老者,那老者道:“干净便可。”少女见如此说,便取出一锭碎银放在柜上。

掌柜拿了银子,连连陪笑道:“两位贵客,楼上请。”说着扭头往柜台后叫道:“柱儿,还不带客上楼。”便从柜后转出一个小二,在前引路,往楼上而去。

那少女随着老者正款款登楼,忽扭头向莫邪瞧来,莫邪本正在瞧她,给她一瞧,两人目光相对,莫邪脸上一红,颇觉失礼,忙移开了视线。

少女眼珠转了一转,回过头去,紧走两步,在老者身旁低声耳语几句,那老者忽停住步,转头向他瞧来,身子似乎一震,眼中显出惊愕之色,呆立片刻,才扭头向楼上走去,那少女也快步跟着上了楼了。

莫邪也走到柜台前,跟掌柜的道:“掌柜的,也给我一间房,我要后院。”莫邪心想此番查访妖邪痕迹,夜间出入,多有不便,后院静谧人稀,倒是个好宿处。

那掌柜瞧向他,上下一打量,笑道:“羽山高人,贵客贵客,可是来除妖的?”木兮镇离羽山此去不远,山中子弟下山采买也常到这镇里来,镇民本就对他们的衣饰打扮较为熟悉,莫邪身上穿着羽山月白服色,下摆绣着羽毛花纹,故而那掌柜一望而知。

莫邪见他识得本派服饰,便也不加掩饰,道:“听说山下有妖邪为祸,我奉师命前来。”

那掌柜一听,脸现欣喜之色,忙从柜后转出来,将莫邪拉到一旁,似乎怕说出来惊着店内的客人,四下瞅瞅见无人在偷听,这才低声道:“可不是吗?最近听说都祸害了快十户人家了,吓人得紧,大家战战兢兢,夜间只得闭户不出。”

莫邪皱眉道:“这妖邪为祸不过也才几日,怎地就祸害了这许多人家?你们怎知便是此妖邪所为?”

那掌柜的又道:“木兮镇这许多年来,大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日子算是太平。前几日,胡家酒铺的胡掌柜过来闲聊,忽然说起镇头上的老张头,那老头平时每隔一两日便会来镇上胡家酒铺打酒,这快四五日都没来,胡掌柜就说怕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也知道,咱们小镇,人情厚,大家一听,便要前去张家看看,我便也结了个伴。”说道这里,声音忽小了,身子微微颤抖,面有惧色,似乎想起甚么可怕之事。

莫邪急道:“如何?快说。”

那掌柜眼中显出惊恐之色,又沉默一阵,才颤声道:“我跟着胡掌柜他们几人去到张家门口,胡掌柜便前去拍门,但无人应声,我们觉得好生奇怪,便转到一旁窗户往里张望,这,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将我们吓得魂飞天外,那老张头一家几人,全躺在屋中,身体上皮肉干枯,似乎皮下便是骨头,便似一个个饿死了的骷髅。”

莫邪心中一凛,在山上时,便常听师兄说那斩妖伏魔的经历,掌柜说的死状分明便是被妖邪吸干了精气而亡。

莫邪皱眉不语,忽又问道:“你方才说已快十户?”那掌柜点点头。

莫邪愕然道:“木兮镇无非也就百来人家,已有如此之多?”那掌柜小声道:“可不是么,就昨日又被人发现两户呢。”

莫邪心下诧异,追问道:“前几日羽山不是已派出门人下山伏妖,已将妖邪打伤,怎地这几日还能如此猖狂为祸?”那掌柜道:“我听闻前几日是来了三个羽山高人,不过那妖精有没有打伤我倒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已吓得闭门不出了,我这小店,到了下半日,也便要早早歇业了,不太平,不太平啊。”说着摇摇脑袋,转身回了柜台。

小二已送了一老一少从楼上下来,莫邪见也再问不出掌柜甚么,便随着他去了后院房间。

房间虽小,东西倒也齐全,何况莫邪本不在意住宿,他想及夜间要外出查看,便盘坐床上闭目养神。

楼上房间,那少女向老者道:“爷爷,玄门中人也来了,想是也为那畜生而来,要不要我将他制住,免得妨碍我们。”那老者道:“我们且做我们的,无需管他。”

那少女便也不去打扰,坐在桌旁,拿起茶杯,给老者和自己均斟了一杯茶,自己端了杯在那里吃茶,口中道:“这小镇旁边不远就是羽山,真真是狭路相逢,但愿莫要碰上才好。”

到得夜间,莫邪推开窗格,抬头见明月在天,疏星点点,月光下一切都照的分明,便拿了剑,推门外出,从客店后院的小墙攀墙而出。

二楼上的窗后,透出灯光,有一双眼睛望着后院莫邪身影,直到不见。

少女转头对老者笑道:“爷爷,那玄门之人的修行也真是差得紧,出院还要攀墙而出,竟不能跃墙而行。”那老者道:“或者是新入门弟子,也未可知。”少女笑道:“羽山近来

竟是自负如斯,如那般妖邪,莫说派出门下高手都未必能铲除,却只派一个新入门弟子,真真便是去送死。”

老者提醒道:“灵儿,一会儿出去,切莫多管闲事,也莫无事生非,记得了吗?”那名叫“灵儿”的少女撅起嘴道:“爷爷,你恐怕不是怕我多管闲事,而是恐我无事生非吧?”那老者不置可否,望向少女,怜爱一笑,少女道:“爷爷放心吧,我才不会去惹羽山的人呢,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不过到了他们的地界,您孙女我还是有分寸的。”那老者笑道:“如此最好。”

少女推窗去瞧天色,只见天上一轮明月当中,飞彩凝眸,清冷照着世间,却是一个月圆之夜。她对那老者道:“爷爷,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罢。”

老者问道,“推算出躲在何处了么?”少女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纸上胡乱的画着一些标记。

她指着这些标记,道:“我们沿途从徐家镇追踪而来,到了这镇子便失去了踪迹,我今日已向人打听,将这些日此镇上那些受害人家全做上了标记,爷爷,您瞧。”她说着将纸递到老者面前。

少女道:“那近十户人家都集中在东村,东村后面有座密林高山,平日镇中人砍柴才上山,山中路险兽多,我想那畜生极可能便躲在东村后山中。”老者向图纸瞧了一眼,微微点头,道:“走罢。”说着站起身来,吹熄烛火,两人出了房门。

莫邪走上小镇长街,夜凉如水,寂静无声,只见,家家闭门,户户熄灯,只有月亮如白练般撒在石子铺就的长街之上,甚是寂寥。

他提剑缓缓在小巷中穿行,静听动静。由于今日妖邪作乱,将小镇闹得人心惶惶,这日便连更夫都不见人影。小镇不大,大约一炷香时间便已转过一多半的街道,便顺着一条小巷行到了村东口,忽听得小巷尽头一间房屋之后传来女子哭泣之声,暗夜之中,那哭泣之声时断时续,如怨如诉,听着实在瘆人。

莫邪心中暗想:“这小镇近日早已人心惶惶,无人夜间胆敢外出,这万籁俱寂之夜,又怎会有人在夜半哭泣?肯定是蛇妖所化,想诱骗与我,哼,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一念及此,忙轻轻拔出佩剑,背靠房屋板壁,往哭泣之声处缓缓挪去。

转过屋角,见一个女子歪倒在后巷,正捂着右脚的脚脖子嘤嘤哭泣,莫邪冷笑一声,便要提剑刺去,那女子乍然见得一个男子杀气腾腾出现,提剑便刺,吓得脸色苍白,掩面大叫。

莫邪见她不躲不闪,是个寻常女子,微微一愣,生生收住了长剑,见那女子已是吓得魂飞天外,急忙安慰解释,道:“你别怕,我是羽山弟子,前来降妖的。”那女子惊魂未定,喘气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莫邪将女子从地方扶起,道:“这夜半三更,近日又不甚太平,你一个女子怎么在此哭泣?”

那女子见莫邪是个年轻男子,脸现害羞之色,垂了头伸手一指身旁的屋舍,道:“我本住这里,方才出来...出来”说着红了脸。

莫邪心中猜女子必是出恭,因此不便说,便跳过此节,问道:“你是见着甚么,所以大哭么?”那女子泪犹未干,点了点头,颤声道:“我方才出来,见着后院有一物事,心中疑惑,便掌灯查看,觉得似乎是一条尾巴,上面有好多金色的鳞片,我吓得手一抖,烛油便滴了那上面,那尾巴一动,突往外一窜,一下便不见了,我瞧着,瞧着,似乎像一条蛇,吓得丢了烛台便要奔回房间,不料脚下不明,一脚踩空,扭了脚,家里有无旁人,心里又惊又怕,这才在此啼哭。”

莫邪听她如此说,心中一动,暗道方才女子所见,莫不就是蛇妖,忙问道:“往哪里去了?”那女子指了指后山方向,莫邪向女子道谢一声,转身往后山追去。

那女子见莫邪去的远了,却冷冷一笑,缓缓的跟在了后面,忽听背后有人冷冷道:“你是甚么妖精?”她转头一瞧,月色中一个男子身穿月白长衣,剑眉星目,神色冷冷立在身后,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剑身发出微光,在月光下流转不定。

那女子忙转身往另一方向逃去,男子身子一纵,也追了出去。

老者和少女借着月光,在林中疾步穿梭。少女不时蹲下,去查看地上的砂石,她手抚着地上的一片砂石,轻声道:“爷爷,有痕迹。”老者低头瞧了瞧,见地面似乎是有巨物拖行过的痕迹,和两旁泥土颜色不同,道:“痕迹很新,必是不久前的,看来快找到那畜生藏身之所了。”两人脚下发力,往前疾行,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俩登上一座山脊,往外一张,见面前是一片竹林,竹林之后有一片空旷之地,大约长宽十来丈,有一个小山似的物事正盘在空地之中。

老者忙俯下身去,爬伏在山脊斜坡上,伸手一把将少女也拉住趴下。

少女也看清了那物,轻声道:“爷爷,找到它了。”老者点点头,道:“今日月圆,它一会便得吐出内丹修炼,我待会出去吸引她,你乘机去抢内丹。”少女轻轻“嗯”了一声。两人便伏身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物。

在月光的那物忽缓缓挪动起来,鳞甲摩擦之声便如金器相击,听得分外刺耳,不多时,那物已身子展开,竟是一条巨大的蛇,但与别蛇又有所不同,头顶上似有两个小小的犄角,少女看得分明,轻声道:“爷爷,你看它头有犄角,莫不是快修成龙了?”长者低声道:“哪有龙这东西,这蛇道行一定极高,这才生了犄角,若能取得它的内丹,便能助我修行更上层楼。”

少女忽轻轻叹息一声,道:“爷爷,这蛇妖我们联手都制不了,你甘冒大险,值得么?”长者道:“为了幸存的教众,爷爷也得一试。”

少女道:“为何不让孟爷爷试?”长者道:“我只怕他放不下仇恨,若是功成,反倒没人能阻止他了。”少女忽轻叹口气,幽幽道:“怎么各派之间,就不能和平共处呢?”老者道:“和平本就是相互牵制,只有强者才能缔结和平。”少女不懂,奇道:“弱者就不行了么?”老者冷笑道:“弱者只能任人宰杀,力量不如人,所说的话,又有谁会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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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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