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盼儿的婚礼
秦盼儿的未婚夫和她是同一个药厂的工人，叫高志强，和她一样也是药厂子弟。苏宁听秦川说，秦盼儿上中学时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刘梅香觉得上药厂自办的中专可以留在药厂工作。90年代的药厂可是个好单位，工资高，福利好，所以秦盼儿上了药厂中专后到实验室当了一名化验员，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高志强原来在车间工作，后来调到销售部搞业务，秦盼儿长的虽然一般，但高挑个儿，脾气性格也温顺，所以高志强家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高志强这个人能说会道，仪表堂堂，业务上更是一把好手，他做业务天南地北的闯荡，到哪儿出差都记得给秦家带点土特产回来，刘梅香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同样很满意。
高志强和秦盼儿的婚礼就定在三月初六，刘梅香算过，好日子。高志强从广广州出差刚回来，和秦盼儿去试了租来的礼服，又去看了婚礼场地，之后约上一大帮子结婚的时候要帮忙的弟兄找了个KTV乐呵乐呵，也叫上了秦川和苏宁一起去。
一大帮年轻人热热闹闹的聚在KTV唱歌喝酒，秦盼儿不爱唱歌，也不喝酒，干巴巴的坐在那儿，高志强一会儿招呼朋友们点歌，一会儿又跟几个哥们儿划拳喝酒，如鱼得水的样子。苏宁怕秦盼儿无聊就拉她去点歌，苏宁点了首合唱的《牵手》，秦盼儿说不会，苏宁又点了首《相思风雨中》，秦盼儿还是不会，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女孩子站出来喊着“我会！我会！”拿起话筒就唱，另一只话筒很自然的地给了高志强。
秦盼儿的眼皮子耷拉下来，苏宁问秦盼儿这个满身都是亮片的女孩是谁，秦盼儿说是药厂的工人李芬，标准的小太妹，据说上初中的时候还和高志强谈过一小段恋爱，属于分手还是朋友系列。李芬的名声不太好，所以现在还没个固定的男朋友。在秦盼儿眼里，李芬就是个隐形情敌。
苏宁说“你在这儿干坐着，不如过去和他们一起唱歌。”
秦盼儿说“我真不会唱。”
“不会唱还不会搅和呀。”苏宁说着，拉起秦盼儿跑到正陶醉对唱的两个人中间，笑嘻嘻的说“我们来四重唱吧。”说着把秦盼儿推到高志强旁边，自己则和李芬用起一个话筒，李芬瞟了苏宁一眼，干脆把话筒递给秦盼儿，对苏宁说“让他们两口子唱吧，咱们喝酒去。”
苏宁心想谁怕谁呀。两个人就坐到沙发上玩起骰子喝起了啤酒，李芬经常混迹酒吧KTV，骰子玩的很溜，苏宁就有点吃亏，连着喝了好几杯啤酒，苏宁想，这可不行，这样下去还不得被她灌醉了？于是苏宁提议干脆钉钢锤，谁输了谁喝，李芬同意。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开了。
秦盼儿勉强和高志强唱完歌，看见苏宁和李芬拼酒，一帮人在旁边观战，连忙对秦川说“快管管你媳妇，别让她喝醉了。”
秦川不以为然的说“你太小看苏宁了，她呀，千杯不醉。”
苏宁和李芬在众人的起哄下，连着干了好几瓶啤酒，不分胜负，李芬说“我先去个厕所，回来再和喝。”苏宁心想，小样儿，再喝十瓶你也不是对手。
李芬去厕所了，秦川就拉着苏宁去唱歌，两个人唱了一首歌，苏宁也觉得应该去厕所放放水，于是和秦盼儿就着伴儿往厕所走去，刚走到厕所门口，就看见一男一女正靠着墙亲嘴，苏宁定睛一看，那不是李芬和高志强吗？她忙想拉着秦盼儿往回走，晚了，秦盼儿已经看见了。
高志强发现了她们，连忙一把推开李芬，李芬看见她们，只是笑笑，转身走了。高志强走过来搂住秦盼儿，竟若无其事的回去了，留下苏宁还站在原地发愣。
这是什么节奏？
苏宁回到ktv，没有看到李芬，秦川和一大帮人在划拳，高志强搂着秦盼儿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回去的路上，高志强对秦盼儿说“今晚别回去了，咱俩去我家看看新房。”秦盼儿答应了。
送苏宁回去的路上，秦川说“干脆我也不走了。”
苏宁冷笑“你们男人就会这一套，以为上个床什么都能解决。”
秦川不知她发的哪门子邪火，苏宁这才把刚才所见告诉秦川，苏宁觉得高志强太花心，靠不住，秦盼儿也是没主意，就这么饶过他，将来他会蹬鼻子上脸。秦川想了想，说“我姐既然原谅他了，咱们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我姐都已经和他那个了，要是分手，吃亏的是我姐。”
苏宁拧了一把秦川，“如果你将来敢这么勾三搭四，我可不会像你姐这么好说话，一脚把你蹬了！”
秦川赔笑道“我永远不会，在我心里你就是唯一的小仙女。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苏宁扑哧笑了“你有没有点创意啊？每次发誓都是这句。我明天就给你买份保险，要是哪天你真对不起我，这誓言兑现了，我还能赚一笔。”
秦川笑着搂住她，“好啊，你咒自己的老公，我要好好罚你！”说着，狠狠的吻下去，两个人站在冬日寒夜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热吻起来。
秦盼儿的婚礼如期举行，双方父母都是药厂的老人儿，子女也都在药厂工作，所以来宾大部分都是药厂的职工，高志强和秦盼儿穿着礼服笑意盈盈站在门口迎宾，仿佛那天晚上的插曲根本没发生过。高志强的父母和秦冬，刘梅香都喜气洋洋，忙里忙外的和老同事老街坊打着招呼，苏宁和秦川也在大厅帮忙，正忙乎间看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李芬和几个年轻人走进来，苏宁怕秦盼儿看到李芬心情不好，就把他们安排在角落的一桌，李芬看苏宁脸色不悦，笑道“我不是来砸场子的，我是来随礼道喜的。”
苏宁说“那就好。”
那天拼酒李芬对苏宁的印象很好，觉得这女孩爽快实在，于是也不管苏宁心里隔应不隔应，对她说“高志强这人是个人精，我俩其实早没什么了，那天我被你灌多了，差点上他的套儿。”
苏宁心想，你俩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李芬说“苏宁，哪天咱们再拼一次酒啊？”
苏宁嘴上说好，心里却有些瞧不起她，于是敷衍了几句，就赶紧离开了。
婚礼的事故不是李芬引起的，竟是为了礼金呛呛起来。本来婚礼礼金男方的宾客男方收，女方的宾客女方收，各归各家，省事。秦家和高家也默认这一习俗，所以每家出了一个亲戚坐在门口收钱，面前一个桌牌，写着：男方或女方。问题是这两家都是药厂的职工，来客也多是药厂的，这就说不清了，到底是谁邀请的，或者两方都邀请了，但总不能随两份份子吧，礼金应该给哪边？这就为难了。这两个收礼金的也都挺负责，都往自己这边吆喝，吆喝着吆喝着就吵起来了，越吵越热闹，越吵人越多，好多没来得及交钱的都堆在门口，还有更多看热闹的，这比赶集还热闹。
争吵声引来了两位亲家，刘梅香和高志强的妈王素英，了解了经过之后，王素英说要不干脆就设一个收礼金的，大伙都说好，特别是那些正左右为难的老同事们，都说对对，反正都是一家人。刘梅香问“那礼金收上来了交给谁？”
这个问题外人就不好参与了，只有王素英能回答，王素英那可不是一般人儿，那是厂里数一数二的人尖子，嘴好使，脑子灵，以工代干的身份在厂办公室干了一辈子，她对刘梅香说”礼金就给他们小两口，咱两家都不要，这行吧？“
刘梅香一听礼金都给小两口，当时就不同意，王素英以为她傻啊，高志强是男的，秦盼儿是女的，礼金给小两口不就等于落给了高家么。“不行！我家还有儿，秦川也马上要结婚，正是用钱的地方，以前我撒出去那么多份子，合着今天一个也见不着，那不能行!“
王素英知道刘梅香泼辣，不想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让厂里的人看笑话，只好说”那一家一半。“
刘梅香也不同意，一家一半？就你王素英那人品，谁不知道你当初是凭啥以工代干坐进办公室的？你在办公室管考勤，得罪了快全厂的人了，要不是看我面子，人家能来参加婚礼么？刘梅香心里这么想，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帮子来宾都是看她和老秦面子上来的，所以不能平分。王素英见刘梅香这么说，面上也挂不住，就皮球推给她，让她定怎么分，这倒也把刘梅香问住了，她不同意的时候只想到这么分不行，但是却没想应该怎么分合适，要是说全给自己拿着，这当着厂子里的人也说不出口，但一家一半她又觉得太亏。于是僵在那儿了，王素英心里不高兴，冷笑着说“看你这人，让你拿主意你又没主意了。总不能搞个投票选举问问大家都是奔谁家来的吧？”
众人哄笑，刘梅香脸上难看了，话脱口而出，“王素英，你嘲笑谁呢？你在厂子里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数啊？”
两个人开始指指点点互相对骂，少不了你推我一下，我抓你一下，早忘了彼此是亲家了。
人们聚过来，有劝架的，有看热闹的，秦川和苏宁也连忙过来劝和，秦川拦着他妈，苏宁挤在人群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尴尬间，被人一把拉了出来，是李芬。
“两个老娘们打架，你掺和不上，看着吧，一会儿她俩又好了。”僻静处，李芬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来，点上吸了一口，看看苏宁，把烟盒递给她。
苏宁推回去“我不会。”
李芬笑笑“苏宁，我知道你怎么想我，觉得我这个人不怎么样，是吧？无所谓，我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了。”
苏宁嘴上说没有没有。
李芬又说“其实那天我厕所出来，正好遇到高志强，他把我推到墙边儿强亲我，我晕晕乎乎的，没推开他，不管你信不信吧，就那么回事儿。”
苏宁低着头仔细回想，好像李芬是贴着墙站着，高志强贴着她。不过以李芬的名声，她要是说自己是清白的，估计也没人信。
苏宁看着李芬抽烟的样子，说“以后，你还是别在大庭广众抽烟了，影响不好。”
李芬说“苏宁，我觉得你这个姐们挺爽的，告诉你一句话啊，抽烟喝酒的未必是坏女人，不抽烟不喝酒的也未必就是好女人。”
苏宁觉得这句话也有道理。两个人正聊天儿，就见那边人全散了，吉时已到，两对亲家手拉手的走进大厅，真如李芬所说，就这一会儿功夫，刘梅香和王素英的关系又从臭的变成香的了。
李芬说“走吧，你大姑子的婚礼开始了。”
两个人走进大厅，各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秦川已经坐在那儿等苏宁了，苏宁看见秦川的脸上有一道抓痕，忙问是怎么回事，秦川小声说“刚才拉架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妈抓的。”
新郎新娘不知道刚才的闹剧，台上欢欢喜喜任主持人摆布，台下宾客也都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热闹喝酒，大口吃肉。苏宁悄声问秦川事情怎么解决的。秦川说份子钱一家一半。
苏宁说“你妈能同意呀？”
秦川往苏宁碗里夹一块鱼肉，“我姐的工资卡在我妈手上再放一年。”
秦盼儿和高志强来敬酒，秦川看高志强已有几分醉意，就劝他少喝点，高志强说“没事，今天高兴，醉不了。”说着又要单敬苏宁，“苏宁，咱俩得喝一杯，咱俩都够有勇气的，咱们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苏宁听出高志强的弦外之音，看来高志强已经知道了刚才她妈和丈母娘掐架的事了。她看看秦盼儿，今天秦盼儿打扮得很漂亮，沉浸在新婚之喜中的她看上去真有几分姿色，苏宁说“只要你对我姐好，别说一杯，三杯也干了。”
两个人碰了三杯，高志强才摇摇晃晃的被掺走，秦川说“我姐夫醉了。”
苏宁说“你姐夫精着呢，醉不了。”
一会就听见那一桌热闹起来，苏宁抬眼去看，原来高志强和秦盼儿到了李芬那一桌。那桌上都是年纪相差不多的药厂年轻人，少不了要闹闹酒，大家正闹着让高志强和秦盼儿喝交杯，秦盼儿酒杯里的水也被换成真酒，两个人面红耳赤的喝了，几个年轻人又起哄让秦盼儿点烟，秦盼儿一个个的点，点到李芬这儿，脸拉下来，李芬拿过秦盼儿手里的火柴，说“我不劳烦新娘子了自己来。”
几个坏小子非怂恿秦盼儿和李芬喝三杯，秦盼儿不喝，高志强借着酒劲儿说“媳妇儿，别那么小气，喝呗。”
秦盼儿黑着脸不吭气，李芬看秦盼儿不高兴了，就说“你们这帮臭小子，人家大喜的日子还灌酒，要不我喝三杯新娘子你喝一杯，意思一下得了。”
李芬这样说是想给秦盼儿解围，却惹得秦盼儿更生气，她哐的把酒杯扔在桌子上，转身去下一桌了，高志强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加上几个弟兄在一旁开玩笑说新娘子不给面子，拿架子呢。也有的说新娘子这脾气和他丈母娘一样，以后有高志强受的。
高志强强撑着干笑，干脆坐下和大家畅饮起来，直到秦川和苏宁过来把他拉走。
这一晚，高志强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