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两刻钟後,陈大夫来了。

只见陈大夫一捋长须,往寸口一搭,不过片刻,两道眉登时拧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愣了半晌,恍惚道:「表小姐这是……有喜了?」

开玩笑!

大夥差点吼出声来,可瞧着陈大夫那张郑重的脸,又因与他是世交,深知他医术与秉性,故而这会儿惊得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尤其是归晚,她吓得冷汗都渗出来了。

玩笑可不是这麽开的!虽说穿越是个意外,但能重活一世她还是感到庆幸,至於身分高低,她不挑,可也不能这麽捉弄人啊。

前世母胎单身,今世睁眼当妈——还是未婚妈妈!

要知道,在这名声比命重、贞洁比天高的年代,未婚先孕意味着什麽?归晚想想心都凉了。

杜氏也是不甘,追问着。

陈大夫解释,「前些日子并未察觉,可今儿表小姐脉象如珠滚玉盘,有轻微的滑脉之势,确实是有孕无疑,不过孕日尚浅,二十上下。至於呕吐,并非妊娠,是方才冷热食相冲才导致的……」

陈大夫一再保证,容不得大夥不信了。

杜氏嘱咐陈大夫定要守口如瓶,将人送走了。

他一走,傍晚还看似融洽的房间顿时炸开了锅,杜氏、何氏、梁氏轮番询问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肯定是薛青旗的!」梁氏翻着眼珠子哼道。

杜氏求证地看向外孙女,归晚则眨着一双眸茫然地望向她,小脸稚嫩,却掩不住容颜绝色。

当年她母亲是出了名的标致,归晚随了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张苍白的小脸,加上无辜的眼神,瞧得杜氏好不揪心,柔声哄道:「晚儿不怕,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做主。」

归晚真是哭的心都有了,她也想知道啊,可想到脑仁疼也想不起这孩子是如何怀的。

怎麽可能想得起来?这具身子不是自己的,何况她只拥有零散的记忆,杂七杂八的片段根本撑不起原主短暂的一生,大多时候她都是凭着运气去猜。

她无奈摇头,「记不起来了,真的什麽都记不起来了。」说罢一声连着一声地叹,小身子骨都快叹散架了。

杜氏心疼,揽着外孙女哄道:「不想了,咱们不想了……」

不想了?惯孩子也得分个时候吧,这关系姑娘家的声誉不说,若传出去,武阳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脊梁骨还不得让人戳碎!本来就是个潜在的祸患,这会儿又添了一遭,侯府可不敢留她一辈子。

何氏压着性子道:「归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再好生想想。若这孩子是青旗的,咱们还能挽救,毕竟你早晚都是薛家的人。」

别说她们,就是归晚也迫切希望这孩子就是未婚夫的,可一点蛛丝马迹都想不起来,让她如何认下?

她没答,房中一时沉寂。

何氏急得直咬牙。

梁氏捏着指头算了起来,然而越算脸色越差,惶然道了句,「不对,这日子不对啊!青旗上月底离京,这月初七才到江宁,就算到了江宁便碰面,至今也不过才十余日,这孩子怎麽可能是青旗的!」

这话一出,惊得何氏差点丢了三魂七魄。全京城哪个人不知归晚是薛家的准儿媳,闹出这档子事,谁脸上挂得住?若是换了旁人还能调和,可薛青旗的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夫君是右谏议大夫,直属右相,若折了人家面子,夫君在朝岂还有安宁之日?还有儿子祁琅,他今年才入翰林院啊!

梁氏也愁,平日便沾大房的光,若是大伯受排挤,他们也好不到哪去。然而她更愁的是两个女儿,二房无嫡子,她和丈夫祁孝廉关系本就不冷不热,她若想在家站稳脚跟,全指望两个女儿嫁得好。

归晚虽不姓祁,可到底是侯府的表小姐,祁家姑奶奶的亲闺女。落下这种名声,定要影响女儿。

看着杜氏怀里病恹恹的人,梁氏心里怨怼,回来便是个祸害,还不如不回呢!

半个时辰过去,大夥依旧没从归晚嘴里问出丝毫答案来,起初还觉得她是羞於启齿,可眼见小姑娘眼神越发沉静,虽满面郁色,却坦荡认真,不得不让人心里怀疑,难不成她是真的因这一病失忆了?

或许是受了刺激,不愿想起吧!

众人恍然,归晚和薛青旗情投意合,分别三年却没断了书信往来,情深意重的她怎可能突然委身他人。况且二十日前正是杭州被破的危急时刻,混乱之中发生这种事,那答案只能有一个,便是她为强人所辱。

如是,便都解释得通了。

可解释通了有何用?无非对她多一分怜悯罢了。她们是怜悯她了,何人来怜悯她们?

「这孩子不能留!」何氏冷不丁道了句。

杜氏惊愕,何氏却顾不得了。自打老侯爷离世,整个家都靠祁孝儒撑着,他若遭人责难,这家谁也别想好过。

梁氏撇嘴跟着道:「大嫂说的是,孩子不能留。没孩子,这事便当没发生过,该嫁一样嫁。若是留下了,那便是个祸根,如何都瞒不了。」

「孩子没了,便能瞒得住?」角落里传来弱弱的一声,大夥望去,说话的是祁浅。

梁氏方才已遣女儿回去,不料祁浅好奇,还留在这。她狠剜了祁浅身边的嬷嬷一眼,喝道:「这话也是你个姑娘家该听的?好的不知学!」

方才那话若还能忍,这话可过分了。任谁也听得出她心里有多嫌弃归晚,认为归晚把她宝贝女儿都带坏了。

归晚瞥了梁氏一眼,沉住气没言语,一来寄人篱下,她不愿与她们争执;二来她也没那份力气。

而杜氏则瞪着梁氏,哼道:「浅儿说的是,这便能瞒过去?」

「母亲,能瞒一时是一时啊。」何氏焦灼道:「青旗对归晚的情意咱们有目共睹,若是日後被发现了,看在恩爱一场的分上怎麽都能过去,便是过不去,他也不至於满天下张扬,旁人不知晓,两家就不会失了脸面。可这孩子留下,那便是留个把柄,早晚会被人揪出来。即便咱们藏得深,那如何隐瞒这怀胎十月?您能不让青旗和归晚见面吗?」

「就是!况且生养过的姑娘和没生养过的能一样吗?」梁氏又补了句。

这一句可是戳了杜氏的肺管子,她脸色当即一沉,怒道:「我们不嫁了!」

何氏好生气恼,瞪了梁氏一眼。自己在这苦口婆心劝老太太,她却一句句没个好听的,不熄火还添乱。

她忙劝道:「就算不嫁青旗,嫁谁也都一样,瞒不住的。况且您如何与薛家解释?薛家可愿意退婚?好歹青旗还知道怜惜咱们归晚,想来不会为难她的,所以趁着日子浅,这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要。」

「不要?说得简单。」杜氏冷哼,「你可想过这堕胎多危险?坏了身子的、不能生养的比比皆是,这还是轻的,若归晚有个三长两短,谁赔我孙女?」

杜氏一声怒喝,把众人堵得哑口无言。

梁氏咽不下这口气,想到自家要被连累,壮着胆子道了句,「做出这种没脸面的事还怕——」

话未完,何氏狠戳了她的腰眼,梁氏哎哟一声。

可还是晚了,杜氏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归晚靠在她怀里,觉出她在抖,赶紧拍着她的胸口劝道:「外祖母别气啊,您若是急坏身子,外孙女罪过就更大了。」说罢,她冷静地想了想,对着众人道:「这孩子我不要。」

「归晚!」杜氏喝道,心疼地揽着外孙女,「别怕,有外祖母在,不用听她们的。」

归晚浅笑,甜软的声音稳而不慌,「孩子是我的,我自己说了算。」

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众人微诧,一时无语。

归晚记忆虽散,但她感觉原身不是个冒失的人,发生这种事她也定然不愿。若她果真为强人所辱,那她的命运岂不是更凄苦。

身逢乱世,遭劫受难,这都不是原身的错。然抱怨无用,接下来的路归晚得自己走,问题要自己面对,所以她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她才十五岁,生子尚早,父亲弟弟又深陷险境,未来渺茫,容不得她生子。况且她连自己都是寄人篱下,便是生了,她如何养活?所以她首要任务还是找到父亲。

她那话虽是就势却也没错,她是余家人,只要父亲还在,她便不是无家可归,她的命运也轮不到她们做主。

商议了半宿,这事也没个定论。归晚坚持,杜氏唉声叹气怨她是个傻丫头。

众人见她态度坚定,暂且松了口气。以後的事她们才不管,只要眼下不要这孩子,能稳住薛家就好。

大夥各怀心思地回去了,杜氏要留下来陪外孙女,大夥怕她再动摇归晚的决心,一个劲儿地哄着,劝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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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下将军没?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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