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学什麽,我上头又没有婆母。你要嫁给那小子,以後肯定要搬去望京,到时候可不能跟在家里一样了。就算婆母拿捏不了你这个郡主,但进宫呢,皇后和诸位娘娘们总能拿捏住你吧,规矩多学几遍没错的。」白雯当没看见她满脸请求的模样,反而在恐吓她。
萧瑾瑜轻哼一声,她娘跟她爹都串通好了,说尽了这桩婚事的坏处,就想让她不要嫁给齐温平,可是他们越这样,她越要反抗到底。
世间所有人都反对她的亲事,反而证明她喜欢的那个人有多特别!
「学就学,要是这两位嬷嬷故意刁难人,我可是要翻脸的。」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显然是专门说给白雯听的。
白雯朝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把她这点威胁放在眼里,敢翻脸她这做娘的就抽人,萧瑾瑜脸皮再厚,身上也是细皮嫩肉的,禁不住两下打就要求饶的。
「你学规矩的时候,不许穿这麽花俏的,走路都环佩叮当,我听着就心里烦。你以後进宫了,若是有人看你不顺眼,正好拿了这错处整治你。」白雯还是没忍住,往她的打扮上做文章。
「我的亲娘欸,除了你挑这错处,我能听你的之外,其他人试试看,我保证让他们没脸。我这身上每一个绣纹、每一样首饰,都是绝对符合规制的,只不过是规矩里面最贵重的那一个罢了。我就喜欢这招摇的风格,哪怕惹人厌,他们也得憋着!」
她娘亲的叨念,早就是老生常谈,萧瑾瑜连脑子都不用转,解释的话就说出一长串来。
实际上她解释得都累了,但是面对亲娘总要乖乖的,免得以後没好果子吃。
白雯无言以对,又叮嘱她好好学规矩,转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萧瑾瑜长叹了一口气,派个丫鬟去前院说一声,她乖乖地留下来学规矩。
这几日,她跟齐温平要做一对苦命鸳鸯了,他们就好比牛郎与织女,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燕北王府众人,就是那狠心的西王母,唉。
再说齐温平这边,得知郡主不能与他相见,王妃要她学规矩之後,他也不着急,反而客气地请人回去,只不过他跟厨房要了羊肉和一应调料,还找了两个小厮,把他们小院子自带的小厨房收拾乾净了。
当大厨房的管事得知齐温平的要求时,虽然嗤笑了一声,但是依然吩咐人照办。
「那位温平公子咱们得罪不起,他要什麽便给什麽,反正有主子们忧心呢。再说那一个院子里连他四个老爷们儿,就算有嘴馋的,也不是他一个公子哥儿能哄得住的。」厨房管事讥诮地说了一句。
旁边一个跑腿的多句嘴,「小的瞧着这公子哥儿还挺聪明的,要的是羊肉,兴许是打听到院子里那位曾爷爱吃羊肉锅子呢,想要投其所好。」
正颠勺的大厨听到这句,不由得笑出来,「得了吧,羊肉最难做,做不好就是一股子骚味儿。那位曾爷挑剔得很,连我们的手艺都吃得不中意,他能有什麽本事儿?再说了,如果那公子哥儿真有这个打算,郡主也该明白他是别有用心了。」
厨房管事听他们说得越来越不像话,编排主子这种事情可要不得,立刻让他们散了,指派人把齐温平要的东西送去。
不只有他要的羊肉和羊骨,还搭了一篮子蔬菜、一块猪肉和一袋子米面,跑腿的小厮嘴巴也甜,客客气气地道:「管事说了,温平公子您缺什麽,再跟小的说,只要不是稀缺的,保证马上给您送来。若是当天用不完的肉菜,也可以让小的送回大厨房去,第二日再给您送新鲜的来。其他的第二日吃倒是无所谓,毕竟如今不是夏天,一时半刻倒坏不了。」
小厮嘴上说得好听,视线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心中啧啧。
这位公子不愧是被郡主一眼就相中的,光凭长相的确是人中龙凤,不过他们这种爷们,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君子远庖厨,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做饭的。
莫说这高贵的公子了,连他这种跑腿的,回家都甚少自己做饭,如今有娘和姊妹做给他吃,以後还会有婆娘做,总之轮不到他们。
所以这位公子要这些食材调料,还收拾了小厨房到底想干麽?
不过他这疑惑也只能放在心里嘀咕了,究竟如何,等过几日瞧这位公子如何行事,就知晓了,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有真材实料,时间会证明一切。
给了赏银把小厮打发走,齐温平换了一身窄袖的衣裳,方便行动,先把羊骨剁成几大块,洗净,放在热水里烫了一遭,才放在锅里煮汤,再将羊肉去皮,清除肥肉及筋膜,洗净切成片,加上乾地黄、归身、续断、怀牛膝、北耆全部入锅炖煮,就不再理会。
曾跃是夜猫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在他半迷糊洗漱的时候,鼻尖就闻到了一阵阵肉香,他的鼻子立刻动了动。
因为耳朵聋了一只,他的其他感官都比较灵敏,特别是嗅觉,分辨出这香味是什麽,曾跃极其激动,这熟悉的香味,是他最爱吃的羊肉啊。
顿时他连脸只洗了一半也顾不上,直接拿着块湿布巾冲出来,跑去隔壁屋去报喜。
「欸,老卓,你闻闻是不是羊肉的味道,今天大厨房终於做了件好事儿啊,简直香飘十里,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午饭了?」他边说边哈哈大笑,足见极为高兴,他虽然性格暴躁,但有好吃的就足以让他开心起来。
被曾跃称为老卓的人,实际上外表要比他年轻许多,也瘦弱许多,只不过已是满头白发,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确切的年纪,他坐在轮椅上,双腿用毛毯盖着,面色还泛着病态的苍白,屋子里一股药味儿,显然是长期吃药。
卓然低低地咳嗽了两声,道:「曾大哥,您再闻闻,这可不是大厨房传来的,是我们院里小厨房。」
「啥?咱们院里的小厨房?那不都是用来积灰的,院里都是糙老爷们,没一个会下厨的,哪来这般让人流口水的手艺?」曾跃不相信。
卓然放下手中的书卷,眉梢轻轻一挑,道:「昨晚进来的那个可不是什麽糙老爷们,很显然他就有这般令人垂涎的手艺。」
曾跃怔了一下,显然是受到了打击,紧接着反应过来之後就是气得跳脚,「呸,王爷还说他只是一个郡主看上的小白脸,要我们看好他,别让他动歪心思就成。结果他都算计到我老曾的头上了,这才进王府一个晚上,就已经知道我喜欢吃,还专做我最爱吃的羊肉,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得去找他算账!」
他说完就气呼呼地要冲出去,卓然叹了口气,扬高了声音道:「你跑去找他说这个他也不会承认啊,到时候你把他打一顿,郡主就更加心疼他了,还得责怪王爷驭下不严,不仅没离间他与郡主的感情,还加深了王爷与郡主之间的父女矛盾。」
曾跃猛地停下脚步,气呼呼地道:「那你说我该怎麽办,这院里如今就你最聪明了,你给我想个招数。」
「等,他若是有那心思,自然会送上门来,你若是主动出击,反而落了下乘。」
「行吧,听你的。」曾跃自认在人情世故上,自己就是个三岁稚子,听卓然的准没错。
然而事实证明,曾跃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大厨房送的午膳有鱼有肉还有汤,可就是没羊肉,他吃着总觉得没滋没味,但是小厨房的羊肉味却越发浓郁,哪怕他把房门关得紧紧的,那羊肉的味道仍像找准目标的苍蝇一样,一直盯着他一个人传来。
最後他把筷子一放,气呼呼地出去了。
卓然看他如此没耐性,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却没再拦着。
曾跃的性格就是如此,最禁不得激,此刻在小厨房里忙活的这位齐温平,如果不是个大傻子,就是个天才。
能把曾跃的性格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哪怕计谋在他看来错漏百出,但是曾跃就吃这套,一激一个准。
卓然也只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再吃了,他没什麽胃口,一是身体原因,二是预感到这位齐温平恐怕是个大麻烦,这太平日子不知还有几年可过……
他才思索着,曾跃就回来了,样子比去之前更加生气,屁股往椅子上一坐,一脸气闷。
「老卓,这回你猜错了。那个小白脸根本不是为了讨好我做的羊肉,我过去了,他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不再搭理我了,根本没让我吃啊。他吃得比我们好,一盘子醋溜藕片,一盘子红烧肉,都是他自己做的。那藕片啊,脆生生的,他牙口肯定特别好,嚼起东西来连声音都那麽好听,你应该端碗饭坐他旁边待着,说不定听着他吃饭的声音,你还能多吃几口饭呢……」
曾跃浑然不觉自己方才说了多麽丢人的话,只是沉浸在不能亲自尝一尝那些菜的悲伤之中,卓然却是若有所思。
这是欲擒故纵,还是他们真的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