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集上逢亲

看闺女面色不善，沈云赶忙阻止周建设说下去，“闺女啊，今天多亏了有你，要不然咱家的地也分不来这许多。”

周惠惠看到沈云这面瓜样就来气，这么些年了一点长嫂的派头都拿不出来，随便谁都能支使她，看见吴美花更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娘，你还不如我爹呢，我爹还知道护着我哩，他们骂我你不帮我，他们要打我你也不拦着，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沈云心疼地搂着闺女，“你咋不是，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是这些年怕你奶习惯了，你奶一瞪眼娘就哆嗦。”

“那下次我再挨打，您就干看着呗。”

“不能，娘肯定给你撑腰。”

周惠惠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鹌鹑改造计划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晚间，一家人躺在炕上，沈云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她爹，明天咱去赶集吧，家里好些物事得添置哩。”

“嗯，行，你先捋捋都缺些啥，我赶明儿去借辆牛车，咱一次都买齐喽。”周建设闭着眼睛应着。

“这油盐酱醋都得买些，碗筷再买两副就得，菜刀得买把，案板子不用买，你不是会些木匠活儿吗，回头咱自己做一块就得，对了，还得添口水缸…”沈云一样样地数，周建设一一应下，小小的土屋内洋溢着一种叫做幸福的小分子。

翌日一早，周家老四就赶回县城上班，周家各房各在自家灶头上开伙，因着家里就两口锅，沈云草草烧罢早饭，刷洗干净，还得借给二房使。

虽说心里激动，可周建设还是决定上午先下地，倒是二房、三房的人齐齐出动，到中午时已经是满载而归。

下晌，周建设赶回一辆牛车，载着沈云、周惠惠向集上去。

明林镇的集市是逢“三、六、九”开市，每到逢集，就有乡民把自家的农产品拿来售卖，有蔬果、肉蛋、山货，还有自家编制的篮子、箩筐等小家拾。周惠惠还看到有小商贩在售卖一些糖果、糕点等吃食，她都一一问了价格，寻思着自家兴许也能做些小买卖，单靠那几亩地的收入，自家啥时候才能奔小康。

“惠惠，咱家东西买差不多了，你想吃啥零嘴，爹给你买，不过咱可得快点，要不你娘该等急了。”牛车笨重，集上人又多，沈云便让周建设父女俩去逛逛，自己看车。

周惠惠瞅瞅那一水的买吃食的摊点，有冰糖葫芦、烤红薯、韭菜盒子、油酥饼、还有些简单的绿豆糕、栗子糕，都不是啥稀罕物。周惠惠看上了一种夹肉饼，有些像后世的肉夹馍，最近的伙食一点油水也没，周惠惠发现自己馋肉了，馋的还是曾经看一眼都腻的大肥肉。

周惠惠瞧着那油乎乎的饼子舔舔嘴唇，转头跟周建设说：“爹，咱去买块猪肉，回家让娘给做红烧肉吃吧，我馋肉了哩。”一个手掌大的饼子卖三毛钱，还不够自己一顿吃的，还不如花一块三毛钱买一斤猪肉，一家人能吃个够。

“成，听我闺女的。”周建设说着，抱起女儿前边的肉摊走去。

正走着，路过一处卖鱼的摊位，正看到有三个小伙儿在互相拉扯，一桶鱼倾倒在地，水全洒了，十几条鱼在地上无力地扑腾，周围围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

仨小伙儿中的一个穿着件皮围裙，看样子应该是摊主，他死揪着另外两人的衣服不让他们走，气愤地大叫：“哪里来的瘪三，敢在我摊子上找茬儿，有种别走，今天我和你俩没完。”

另外两人仗着自己人多，被抓着也丝毫不害怕，嘴里还叫嚣，“爷们儿我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周建设目光扫到那卖鱼的小伙儿，立马停下脚步，他将周惠惠放下来，叮嘱道：“惠惠，爹过去一下，你就在这里站着，哪儿也别去，知道了吗？”

待周惠惠乖巧应了，周建设立刻大步走到卖鱼摊前，一把揪住闹事的小伙儿中的一个，他常年下地，有一把力气，长得也高壮，一只手就把那小伙儿提溜了起来，“你们要干啥？想闹事吗？”

卖鱼小伙儿见有人帮忙，他这边压力大减，抓着机会一把将另一个小伙儿按倒在摊子上，这时才有功夫看是谁帮了自己一把。“呀，表哥，咋是你呀！”

“建武，这咋回事勒，这俩小子是找你麻烦的？”周建设晃晃手里的小伙儿问。

“是啊，不知道哪来的瘪三，上来不买鱼净是找茬儿，还踢翻我一桶子鱼。”董建武边说边给俩小子一人一脚。

“哎呦，疼死了，哥…大哥…我俩错了，真错了，就是想讹几个钱儿，大哥，我们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俩吧。”俩小子连忙求饶。

“你俩掀了我的摊子，就想这样走？想得到美，赔了我这桶鱼钱再说。”

“大哥呀，我俩真没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俩吧，我们以后再不敢了。”

董建武哪肯善罢甘休，他又照着俩人的屁股狠狠开了几脚，揍得俩小子鬼哭狼号，随后翻遍了他俩身上的兜，找出五块二毛钱，随即“呸”了一口，将俩人放走了。

闹事的一走，周围的人群也散了一些，周建设连忙去寻闺女，董建武则惦记自己那桶鱼。两人视线逡巡，终于汇聚到一点上，就见一个穿蓝布格子衬衣的小姑娘正费力地抱着一条大鱼往桶里扔。

“惠惠，不是告诉你了不要乱跑吗？”周建设连忙走到了女儿身边。

“爹，我没乱跑，刚有几个大娘趁着你们没注意就把鱼往自个儿篮子里拾呢，被我给拦住了。”周惠惠一脸得意，冲着鱼桶努努嘴，“诺，我怕这鱼死了，还从旁的桶里舀了些水哩，刚我都瞧过了，一条没死，都活泛着哩。”

“哥，这是惠惠？都长这么大了！”董建武此时也走过来。

“嗯，惠惠，来，这是你表叔，快叫人。”周建设疼爱地抚着周惠惠的小脑袋。

周惠惠打量眼前这位表叔，大概也就二十来岁年纪，黑瘦面庞，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着很是爽朗，印象里她应该是没见过这人的，不过她还是乖巧地喊人。

“哎，咱惠惠真是机灵，要没你，你叔这桶鱼可就叫人霍霍了。来，这些零钱你拿着，给你买零嘴儿。”董建武一见这小侄女就觉得喜欢，随手将从俩瘪三身上搜刮的钱塞进周惠惠手里。

“建武，不成，这钱你收回去。”周建设见状哪能答应，这五块多钱可不是小数目，顶得上周家老四两天的工资了，两人正在推让间，忽听远处有人朝这边喊。

“建武，建武，我听人说有那不开眼的在你这儿闹事了？”两个人由远及近，一个是二十多岁的斯文青年，另一个则是个很严肃的老汉。

周建设一眼看见那中年汉子，顿时手足无措，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