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二十年的阴影,是萧战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今看到萧衍毁了,萧战是兴奋得脸上肉都在颤抖。他不管萧衍是真的昏聩了还是装疯卖傻地假昏聩。如今这把柄递到了他手上,他只要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萧衍已然不堪重任了便好。
「来人!」
几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萧战转过身,勾起的嘴角越咧越大……
明郡王府,周斯年与萧衍对坐着饮茶。
被传说了狐狸精的夏花,正一身规矩的王府侍妾规制的常服,低眉顺眼地跪坐在一旁安静地煮茶。屋内烧了地龙,十分宜人。
袅袅的水气晕染出别样趣味,两个风格迥异的俊美男子举杯共饮。
「哎,这段日子很少见着你呢。」萧衍懒懒地趴伏在案几上,半掀开狭长的眸子,邪气的容颜看人时候有种别样的轻浮,「听说不近女色的周世子爷,近日纳了一房十分可人儿的美妾?」
他轻笑道:「怎么?初尝了滋味,乐不思蜀了?」
世子爷静静垂着眼帘,浓长的眼睫在鼻梁上拉出一道影子。他冷淡地看了一眼萧衍,举起杯子一口将茶水饮尽:「关你什么事儿。」
周斯年一贯如此,萧衍也不在意。
哎哎地轻唤了两声,他笑:「别这么冷淡啊,这不是你这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嘛!我好心问候一声儿,说不定还能教你两招,你怎地不识好歹?」
世子爷不理他,掀了眼皮瞥了眼安静的夏花,说起了正事儿:「这就是外头传疯了的‘你的新宠’?」
「是啊。」萧衍伸手抚了抚夏花的头发,无所谓道:「怎么样?够倾国倾城吧?」
世子爷闻言又瞥过去了一眼,觉得也就一般般,没他的夏晓生得好看。耷拉下眼皮,他没兴趣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她一人能应付得了?」
萧衍手指慢慢卷着夏花的鬓发,耸耸肩:「若是不行,本王再换个不就是了。」
斟茶的夏花手一顿,眼睫颤了颤,垂得更低了。
周斯年饮了一小杯便推了杯盏,不再继续:「你那个病歪歪的王妃,打算留到什么时候?」
萧衍明媒正娶的王妃张氏,正是当初惠德帝赐的婚。
不过,这张氏不同于旁人,民间都说早产‘七活八不活’,他的这个好王妃进门六个月,就早产生了一个男孩儿。那孩儿生得瘦弱,日日灌着汤药的也勉强活下来。明郡王妃自个儿因那次生产伤了身子,已然不能再孕。
那般病弱的孩子是不得萧衍喜欢的,旦凭着惠德帝一力作保一出生便封了世子之位。所以即便明郡王夫妇的关系十分恶劣,明郡王妃这个位置,张氏依旧占得稳稳的。
提到明君王妃,萧衍的神色有一瞬的嫌恶之色。
他慢慢地抚着夏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也许在花儿有了身子之后?」
夏花心一跳,面色越发沉静下来。
闵氏自她那日放下狠话便勒令府中上下再不准将消息往朝晖堂递彻底封锁了朝晖堂。等长公主得到消息,夏晓已然进府一个多月了。
方嬷嬷心里恨极不仅为了上次的牢狱之灾更多的是为她的主子鸣不平。周家一家子是把她们殿下的威严踩在脚底下!
「殿下这事儿真不跟皇后娘娘说上一说么?他们周家人竟然敢这般对您!」方嬷嬷觉得她们殿下真是个最良善不过的人了,虽有时娇蛮些,却委实不算恶毒「您对周家人宽容她们就敢蹬鼻子上脸!」
「闭嘴!」长公主冷呵道。
正在愤愤不平义的方嬷嬷蓦地一僵,半张的嘴像被掐住了脖子,涨红了脸。
一旁的张嬷嬷瞥了她一眼,眼里的讽刺一闪而过。她却不曾开口说什么只安静地耷拉下眼皮子,只当自己不存在。
「出去。」
「殿下……」方嬷嬷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叫萧媛回心转意。但在长公主冷厉的视线下闭嘴了。
狠狠瞪了眼装死的张嬷嬷方嬷嬷也只能悻悻地退了出去。
涂着嫣红豆蔻的手抠着手心长公主脸上有些难堪之色。
事实上,自上次周斯年来警告过她那日后,长公主惊觉他再也没踏入过朝晖堂。
这次一僵持就是三个月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况。在这段禁闭的时日里,长公主先是愤怒不竭然后觉得疑惑,渐渐便焦躁了起来。她出不去,或者说,一个人出去也无济于事。于是只能沉下心来思索,为什么周斯年会转变。
思索了着许久,她找不到原因,但她模糊中好像又明白了点什么。
例如,这次她若是听了方嬷嬷的话去宫里告状,或者动了夏晓的肚子,那她跟周斯年之间,恐怕就真的再不能挽回。
长公主下意识觉得这绝对不行。她虽然不喜欢周斯年,也讨厌周家人践踏她的威严,但她更不能接受与周斯年决裂。
即便她现如今恨得心都滴血,她却离奇地沉住气了。
长公主告诉自己,这次便只当自己不曾听到消息。主屋内的瓷器换了一批又一批,她是硬生生忍住了没去明熙院露面。
周斯年有时也意外朝晖堂的安静,却也庆幸萧媛没再闹腾。毕竟她若真的对夏晓动了手,他们拦得住一回拦不住三回四回。
次日,恰逢翰学社举办诗会。
翰学社久负盛名,是京城迄今为止最为有名的寒门学子交流的学会。自大康朝举办科举伊始便成立,如今已有一百多年。此等大学会,名门贵族们为了能拉拢资质上乘的寒门子弟为自己所用,也时常参与其中。
夏青山三年前,曾参与过翰学社的诗会。
他那时候虽被同乡的学子捧得高,但在翰学社里,却未曾得贵人的眼。年少轻狂的他自认怀才不遇,憋着一口气,后来便再不曾参与过。
钟敏学拉他一起去,夏青山很犹豫。
「姐夫,这般大型诗会去了也是白搭!」
因着碰过壁,夏青山对翰学社的感官着实不太好,「翰学社的下人们眼高于顶,若不塞足银两,他们不会帮人引荐的。而且,多得是有识之士想攀龙附凤。咱们这般的去了,也很难引起贵人注意的。」
钟敏学一听便皱了眉,不过他也知道夏青山被上次秋闱之事打击得太过。
自负被矫枉过正,便是极度自卑。
「也不一定非要得了贵人的眼。」钟敏学叹了口气,劝他,「子重,去诗会的目的,不是为了叫你攀附权贵。此等场合寒门学子众多,指不定藏龙卧虎。你即便想着去学习有学之士教学相长,针砭时弊也可。」
「可是……若是没人引荐……」
「子重!既然你决定了要走科举的路子。」钟敏学打断夏青山,温润的眉眼此时极其严厉,「你就放下你的自怨自艾。缩在屋子里读死书,并不能拓宽你的眼界与心胸。子重,你该做好为官者的准备。」
夏青山的唇色,一瞬褪尽了。
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我……我只是。」他想辩驳自己已经放下了,这般并不是自怨自艾。可话不用说出口,他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低下头,夏青山心跳的有些快,「……我知道了。」
他这模样,钟敏学脸色难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