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晓今日原就是带他出来玩的,若不是意外碰到周斯年,两人早就归家了。
这般想着也心疼小不点,咽了嘴里的菜,夏晓只好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桌上的菜。放了筷子将小胖团子抱怀里拍拍背,要将他哄睡了。
世子爷还从见夏晓这般温柔过,瞥了几眼小不点,心情倒是有几番复杂。
「这是你家中谁的孩子?」
一人用饭也无趣,世子爷吃了几口便搁置了筷子,视线落到了小欢欢的身上。看着看着,他忍不住觉得,若是他的孩子,定会更漂亮。
小胖团子怕是真累了,才拍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现如今是十月天已渐渐转凉,夏晓早上要带孩子出门时候,她娘交代过,小孩子最容易受凉叫她一定仔细着。夏晓今日穿的方便行动的裙装,也没外裳可以给孩子盖。还是世子爷脱了他的外裳给夏晓。
夏晓接过来时还诧异,没想到这人居然不用她说也看得出她想什么。
安顿好了小不点,夏晓才压低了嗓音回答:「这是我姐姐家的。」
周斯年往日不曾了解过夏晓家中状况,不晓得是她哪个姐姐家的。闻言也只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早前夏晓刚进府,姜嬷嬷要跟他说她的家中状况,但世子爷彼时觉得没必要直叫姜嬷嬷打住。现如今他有了点兴趣,却又不合适问。想到这儿,清隽的眉眼微微蹙了起来。世子爷感觉有些怪异,好似有种早知如此的错觉。
夏晓不知他所想,眨了眨眼又坐回餐桌边。
周斯年也才吃了一点,夏晓坐下了他跟着也坐下了。在主宅接连‘食不言寝不语’了许久,世子爷发觉,吃饭若是热闹些反而更有食欲。
夏晓无语,这人好似就爱跟她抢吃的。桌上那么多菜,怎么她往哪儿下筷子,对方就跟着下。想着左右也没有她特别喜欢的,夏晓秉持着就近原则,从自个儿跟前的肚丝光到周斯年面前的八宝鸡。
很快,阿大带着东西过来。
为了不叫路上碰坏了才修好的箫,阿大还特意找了个细长的盒子将东西细细装了好。夏晓感慨:这护卫,总算做了件叫她满意的事。
饭过一巡,夏晓喝着茶水解腻。
当他将盒子递到周斯年跟前,世子爷乍一看,还当是份礼物吃了一惊。等打开来,发觉是他兄长送的那根箫后,他面上难得的轻松之色瞬间收敛了干净。
狭长的眸子一瞬间变黑沉沉的。
侍剑侍墨见状,瞬间绷了脸:这夏姑娘,怎么总是在气氛融洽的时刻,做些不当的举动啊!
周斯年确实不太高兴。
有时候人看到某件东西,它所附带的某些不愉快的情绪也会随之被带出来。修长的手指捻了起来,世子爷仔细打量着箫身。断裂处被用心地修缮过了,若不仔细看不太看得出来。
周斯年其实也知晓箫本身木质太差,若不然他不会一直装在盒子里。可若是坏在自己手里还好,坏在了旁人,那就格外令他介意。
「谁修的?」
夏晓将东西还了,心中的愧疚也减轻了些。
约莫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夏晓见周斯年将箫拿出来,身子连忙离得远些。就怕再不小心碰坏了,她惹不起:「是我。但是这种材质的,能修一次修不了第二次,它经不住。」
周斯年似没听见她说,淡淡道:「修的不错。」
头一回从他嘴里听到夸奖,夏晓并不觉得高兴。周斯年发了怒便可随意处理她,到叫夏晓清晰的明白地位的差距。
不过,做错事,该道歉。
既然周斯年接受了这箫,那她的弥补也算起了作用。如此,夏晓觉得还欠他一个道歉:「虽然在这时道歉有些晚了。」那天事出突然,她慌了神一时忘了,「今天趁着箫还你,我在此补上我的歉意。」
周斯年一愣,抬眼看她。
「周公子,因我一时轻狂,不知轻重地弄坏此物,我心中一直很愧疚。如今尽力修复,还请你多原谅。」夏晓第一次说话这般客气,周斯年目光沉沉的。她兀自说完道歉之言,转身抱起榻上睡得很香的小团子就要告辞:「如此,我也该告辞了。」
往后约莫不再交集,夏晓也想给眼前这人留下个好印象:「往日多谢你照顾,也请你多保重。」
说罢,抱着小团子便转身出了雅间。
这般做派,是彻底断了联系的意思。
世子爷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将箫重新装回了盒中。
清凉的声音淡如水,他道:「回府吧。」
夏晓最近两个月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左右爱睡觉吃得多于她来说也是常事,除了身子格外燥热以外,好像又没什么不正常的。
这日,夏晓抱着欢欢在院子里玩翻手绳。
夏春手边刚忙完,围裙擦了擦手。见她幺妹大小孩儿带小小孩儿似得就知道跟欢欢玩,忍不住戳了她脑袋笑骂:「瞧把你懒的!这日子渐渐转凉,你那屋里的褥子不抱出来晒晒?」
夏晓不以为意:「晒那个干嘛?」
「你说晒那个干嘛!箱子里头的厚褥子不趁着日头好多晒晒,盖着不凉不潮啊?」夏春就知道她没不懂事儿,忍不住教训道,「你说你个大姑娘,年后就十七了,还这般不知事儿,往后你相公可怎么办!」
正晒着衣裳的绿蕊听了,忙从一旁探出头道:「大姑娘可别介,奴婢去抱来晒。」
湿手在下摆上蹭蹭,麻溜地进屋去。
夏家小院的屋子虽多,住进来夏春夫妻两却也显得挤了。绿蕊没法子去挤铃铛孙婆子她们那屋,夏晓就作主叫她跟自己住一屋。小丫头手脚利落着呢,抱着厚实的褥子哼哧哼哧就去晒了。
夏春看见她就想起自个儿幺妹的遭遇,面上笑意也落了。
罢了,这般还提什么相公:「你也别太松散了,歇够了就动动脑子,用手里的钱做个什么买卖傍身……」
夏晓如今这状况,夏父夏母是没谁敢在她跟前说些什么。夏春倒是能狠的下心,可偏夏晓女红女红不行,吃食吃食不会做,拿出去营生的本事一样没有。这么一嘴提,倒叫她自个儿先颓唐上了。
夏晓是无所谓的,只要有了本钱,银两总有办法赚到的。现如今,只是夏花那头还没递个准话,她手里头的这些不能动而已。
姐妹两坐在院子里,一个忧心忡忡,另一个半点愁滋味都不知晓。
院子外头,阿大阿二背着两大捆柴回来。
自从阿大阿二来了,上山砍柴这事儿就交予她们手中。钟敏学和夏青山都准备明年下场,如今整日读书做文章。夏青山前些时候还要担家中重活,如今两个帮手便将手中重活放下,沉下心去学。
夏春看着夏晓,只有叹气。
听见门口动静,张望了下看柴火回来了,拍拍跟欢欢这一岁半小孩儿玩得开心的夏晓脑袋,便又起身去忙。
夏晓瞥了眼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角,笑意淡了些。
遇事急也不是办法,路总要一步一步走。
欢欢把着手绳扯半天弄不明白,气得小肥爪子抓了绳子就往地上扔。那灰心丧气的小模样,逗得夏晓又笑了起来。
罢了,说得再多也是掩饰,她就是个活在当下的浑子而已。